两界共主(194)_生随死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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两界共主(194)

  衣飞石倒是想作陪,被谢茂一句话指到厨房里当苦力,吭哧吭哧预备午饭。

  岳云束手束脚坐在客厅里,对谢茂解释自己的来意:“听了些传闻,怕是老板你遇到些麻烦,这就过来看看。呵呵呵,看来是我误会了。”

  他一口咬定误会,深怕谢茂听见并误解了他对衣飞石说的那一句“我帮你”。

  他想帮衣飞石是建立在谢茂遇到麻烦、衣飞石遭遇强敌的情况下。如今闹明白了,谢茂仍是谢茂,衣飞石也没有半点和谢茂翻脸的意思,他若不解释清楚,不小心就得沦入里外不是人的境地。

  不过,忌惮归忌惮,岳云话里还是带着两分试探。

  他想知道谢茂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,怎么突然就翻脸不认人了?

  “那就留下吃顿饭。”谢茂根本不接茬,“昨天也没来。”

  “呵呵呵,这不是忙、忙嘛,剧组真走不开。您老人家办寿宴,我人不来,礼物也得来呀。”

  昨天谢茂做寿,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都来朝贺了,岳云嫌弃谢茂故作排场,懒得逢迎就没赏脸。现在巴巴地上门想要表达关心,听着就是四六不着、胡乱寻找的借口。

  谢茂一句话就把岳云的攻势打得气息奄奄,他把自己摸了一遍,来得匆忙身无长物的,最终提溜出两瓶明显已经被磕了几口的信仰金光。

  这两瓶信仰金光是岳王爷给岳云防身用的,就民间崇拜而言,岳云肯定是及不上他爸爸岳王爷。

  “不成敬意,不成敬意。”岳云干笑着放下信仰金光,这毫无诚意版的借花献佛。

  厨房里的衣飞石都捏了一把汗。

  很意外的是,谢茂并没有拆穿发作,平静地将这份不像礼物的礼物收下了。

  岳云本就有些忌惮谢茂,鼓起勇气问一句吧,还瞬间就被谢茂打击得气焰全无。

  乖乖掏了礼物之后,看着谢茂不似从前那般温和爱笑的模样,岳云心里犯嘀咕,这小老板如今不言不笑的模样,倒是比我这个正儿八经的祀神还像龛上神像。

  岳云知道衣飞石是阴天子,当然也能推测出谢茂身份不凡。

  如今谢茂突然架势,骤然惊骇之余,岳云作为知情者也不能算太奇怪。

  比较难受的是,以前谢茂都很随意,在他跟前离谱一点儿吧,他说不定还跟你一起闹,现在岳云坐在沙发上都有点喘不上气,就跟见了他亲爹岳王爷似的,只怕有一点儿行差踏错,就要被拖出去暴揍一顿军棍。

  屋内气氛无比严肃,还带着岳云的惴惴与忐忑。

  谢茂对此仿佛毫无所觉,岳云不说话,他也不说话,二人就这么静静地坐着。

  “那个……老板,要不我去厨房看看?”岳云实在坐不住了,爬起来就想往厨房跑。

  搁往日他跟谢茂客气过吗?谢家的客厅就是他的大本营,他想在哪儿蹲着就在哪儿蹲着,想吃泡面吃泡面,想做烧烤做烧烤……还捡过到处拉屎的流浪狗,窝就塞在谢茂亲手打理的盆栽旁边。

  大凡做将军的,都有点走狗架鹰的爱好,衣飞石的梦想也是养上骏马细犬,闲来打猎玩耍,整天混吃等死。岳云捡个傻狗把他养的盆栽刨得死于非命,谢茂也只是笑一笑,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爱屋及乌。

  曾经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的岳云,现在愣是不敢说话拔腿就走,站在沙发前瞥着谢茂的表情听他吩咐:放不放我走?求让我去厨房打下手!

  “远来是客,还请稍坐。”

  哪晓得谢茂半点面子都不给,又是一句话把岳云拍了回来。不、放、人。

  岳云抽了抽嘴角,瞅着谢茂的脸色僵持了片刻,到底还是叹了口气,往前在距离谢茂比较近的沙发上坐下:“老板,你给个明白话吧,这到底是怎么了?您这样子看着吓人,外边人心里都没底。外边那个新科技研究中心全仗着你和石老板操持……”

  岳云说得比较含蓄。

  在登门之前,他只知道昆仑印归器,阿舍被吓哭。

  岳王庙曾有被断绝香火的落魄时光,岳王爷父子不仅跟隐盟关系不好,跟姓赵的关系更差。

  阿舍她们那群神器器灵常年跟在阳间天子身边混饭吃,岳云和他们见面没打起来就不错了,虽然都是神字辈儿,彼此之间没多少来往。阿舍被吓哭的事,岳云知道,他也懒得多管闲事。

  真正惊动岳云的,是昆仑印归器的消息。

  昆仑是谢茂的心腹,有人动了昆仑,基本可以判断为剑指谢茂,这件事牵扯的就大了。

  所谓新科技研究中心云云,正确说法是修真文明世俗化的急先锋。

  人类依然在攀爬科学文明的技能树,修真文明的技能树则早就被谢茂点满了,只等着发秘籍给人类修炼。一个前途未知充满了迷茫的科学体系,如何与早已成型的修真体系对打?

  谢茂和衣飞石作为修真文明的核心,修真大学作为主干,隐盟世家与药科大学所领导辐射的大批学者教授作为枝叶,这棵参天大树短短五年时间就迅速成型,普通百姓或许分不出旧科技和新科技的差别,稍微有点见识的修士或政府高层、学者教授……全都已经预见了修真文明的全面崛起。

  这才是谢茂与太子对面谈判的底气。

  昆仑印归器,岳云吓得立马就往修真大学跑。他代表不仅仅是他自己,还有岳王爷等一众隐世不出的老牌祀神。这群默默关注着华夏文明的先祖祀神们,最担心的就是谢茂和衣飞石出事。

  这时候谢茂与衣飞石意外倒下,刚刚上路的修真文明只会畸形生长。

  一旦失去控制,世道必然大乱。

  所谓外边人心里没底,可不是容舜等人,也非隐盟诸人,而是岳云背后的那一群祀神。

  “我想起了从前的事情。就是这么回事。”谢茂说。

  谢茂没有一袖子将岳云扫地出门,耐着性子留岳云吃饭,看重的也是岳云背后的祀神们。

  岳云亮了底牌,谢茂也没有藏着掖着,居然就照实话说了。当然,谢茂也委实没有撒谎的必要。这世上,有什么人,什么事,值得他谎言矫饰地费心哄骗?

  岳云噎了一下。

  这理由太强大了,原来从前的老板还是个脑残版?现在终于复原了?不过,脑全版的老板也未免太吓人了。他干巴巴地说:“啊,恭喜恭喜,我就说您如今看着越发威仪庄严呢,呵呵呵,哈哈。”

  谢茂请他喝茶。

  岳云将微凉的茶汤抿了一口,嘴里涩得慌。

  终于熬到衣飞石把午饭做好,端上桌来,岳云才松了口气要去吃饭,坐下之后,才发现衣飞石一直小心翼翼地侍立旁侧,做着侍膳的工作,并没有一并入席。

  这让岳云非常不适应。

  不是说他在现代生活久了,习惯了人人平等的社会。岳云毕竟是诞生于旧朝的祀神。

  他难受的是,衣飞石一直与他平等相交。二人有着很类似的出身、经历,都是将门虎子,都是少年领军,所不同的是,岳云生于乱世,衣飞石则有幸托身明君。衣飞石还扮演过岳云。

  现在岳云坐着,衣飞石站着,岳云吃着,衣飞石看着,岳云就觉得不合适。

  可这……也不敢瞎张嘴啊。岳云吃着衣飞石专门给他做的烤五花肉。其他几样菜是照着谢茂的口味做的,衣飞石也没忘了照顾岳云的口味。

  谢茂恢复了记忆,将阴天子视若臣仆,婚戒给撸了,指骨也给折了,信息量太大。

  作为一个常常拍狗血网剧的娱乐咖,岳云猜测到剧情,很懂事地保持缄默。

  谢茂吃了一盏赤酱猴脑,衣飞石替他更换汤碟的动作,就似二人事先套过招,配合得分秒不差。岳云才想衣飞石这动作也是娴熟,谢茂嚼了一块山楂小排,吐出了一块黄豆大的脆骨。

  岳云还想着我也吃个小排骨,烧得酸酸甜甜的,看着挺开胃——也是奇怪了,怎么什么东西被老板吃一口,看上去就特别好吃呢?

  他还没伸手,衣飞石已经把那盘子山楂小排全都撤回了厨房,仔细挑拣之后,重新端出来。

  这且不算,挑拣后的山楂小排重新上桌之后,衣飞石脸色还有些仓惶,不迭轻声赔罪:“是臣疏忽。”那架势,倘若不是怕耽误服侍谢茂吃饭,他马上就要跪下自抽十八个耳光,求谢茂原谅。

  岳云看得目瞪口呆。至于吗?就因为谢茂吐了个脆骨出来?

  谢茂竟然也没有安抚衣飞石的意思,往身侧看了一眼,衣飞石就不说话了,放下布菜的筷子餐碟,在谢茂看过一眼的地方,端端正正地跪下。

  看着衣飞石低眉顺目、沉静温顺的模样,岳云顿时觉得,满桌子饭菜都失去了味道。

  这顿饭吃得太过煎熬,终于熬到饭毕,衣飞石起身侍茶捧巾,谢茂说:“你知道内情,将嘴封严实一些。我在这世上还有三两个对头,暂时腾不出手收拾,消息传出去了,他们会来寻我。”

  衣飞石不禁抬头,看了岳云一眼。

  这是君上的诱敌之计。

  如今君上看似还未彻底适应皮囊,战力不够高,可他具有圣人的全部记忆。

  圣人级别的战斗,力量的绝对强弱并不是最重要的决定因素,而在于对法则的了解,秩序的驾驭,以及对力量的运用。下界本身也容纳不了圣人级别的力量,世界会被直接撑爆。

  而以衣飞石对君上的了解,在没有绝对把握的情况下,君上绝不会暴露自己的弱点。

  什么有对头暂时收拾不了,被他们知道,他们会来找我云云……就是明晃晃的骗人。若是岳云将这个消息泄漏出去,没有“对头”来找也罢了,真有不长脑子的撞上门来,谢茂恰好将对头和泄密者一起收拾了。

  衣飞石不信岳云会出卖谢茂,可岳云背后的那一群祀神……在未来,祀神远没有今日之多。可能是信仰断绝湮灭了,更可能是出于什么原因,生生地被湮灭了。

  岳云连忙说:“话出你口,只入我耳,绝不外泄!”

  “我不留你了。”谢茂端茶送客。

  岳云早就坐不住了,连忙告辞。临走时,岳云多看了衣飞石一眼。

  他也只能多看一眼。谢茂与衣飞石究竟是什么关系,岳云作为外人弄不清楚。适才在门口他才说了一句“我帮你”,衣飞石的眼神就凌厉起来。只怕谁想动谢茂一根毫毛,先得被衣飞石打成废人。

  他俩一个愿打一个愿挨,连宿贞都没法儿插嘴,岳云还能说什么?

  ※

  谢茂吃完饭,在阳光普照的花园里躺着,懒洋洋地享受日光浴。

  这种时候在阳光下晾晒也能促使神魂意识尽快与皮囊融合,效果不比水流冲刷差。他在花园里的躺椅上晒着,衣飞石就站在门前,不远不近地听差。

  闭着眼的谢茂看上去温和了许多,他静静地躺着不说话,衣飞石就有一种恍惚的错觉。

  似乎……先生又回来了。

  这种想法似乎很可耻,还有一种规避责罚、逃避现实的悖妄,衣飞石心中知道这不对,他不该这么想,可是,谁会享受痛苦与折磨呢?人总是会朝着更舒适的方向靠拢。

  衣飞石小心翼翼地守着一点点苟且又心虚的感觉。回味先生对他说过的甜话,对他做过的蜜事,是他最心虚的慰藉。他忍不住偷偷地吸一口,陶醉其中又不禁负罪,宛如饮毒。

  正恍惚其中时,谢茂突然睁开眼,唤他:“你过来。”

  ※

  墙内。

  谢茂躺在一片虚无中,将四面八方的巨幕视若无睹。

  整整一天,他都在思索出去的办法。破墙而出不可能,慢慢将墙拆成砖?也不可能。为了防止君上拆墙,谢茂用尽了一切手段对付自己,他砌了一面圣人尚且不得擅出的高墙,他自己又怎么能出去?

  沉冥中,谢茂意识浸入了极其深远的智慧之海,他试图从中寻找到出墙的办法。

  智慧海无边广阔深邃,世间事,天外事,都能从中寻找到答案。能够进入智慧海的修士极度稀少,进入智慧海之后能够顺利出入、不在智慧海中执迷沉沦者,更是绝无仅有。

  谢茂一直都有出入智慧海的能力,只是他本能地忌惮,轻易不肯入海穿梭,惟恐执迷不出。

  此时为了早日出墙保护小衣,谢茂也顾不得许多,一头扎了进去。

  墙外的谢茂也不理会他,任凭他在智慧海里扑腾,仿佛很放心他,知道他绝不会迷失其中。

  经过了一整天的遨游,智慧海中的谢茂并未找到出墙的直接办法,但是,他渐渐地触摸到了自己所不知道的未来,或者说,属于他自己的过去。

  他看见自己还是个刚入道的小修士,本事没多少,就敢路见不平、到处平事。

  年轻莽撞的自己倒也不算蠢笨到家,有点小聪明,有点小本事,仗着会周旋,居然真的管好了不少闲事,救下了不少倒霉鬼。于是,行侠仗义这档子事,它是会上瘾的。

  年轻的谢茂一边管闲事,一边练本事,有时候本事不够,管闲事惹来一堆祸事,不得已亡命江湖,血流满途,管闲事就成了年轻谢茂练本事的最大动力。

  那时候的他雄心勃勃地想,迟早有一天,我要成为天底下最大的道理!

  后来有一天,他受了伤,不得已撕下一片小衣,裹住伤口,一头栽进了时间罅隙……

  谢茂意识到,小衣要出现了。

  他一边兴奋地等着衣飞石苏醒,一边想要看看,衣飞石和那个自己究竟一起经历了什么。

  他甚至可以随着谢茂与衣飞石的经历,看到君上成神封圣的经历,看到未来他所不知道、不了解的一切。那一片属于他的智慧海与圣人谢茂的智慧海连通,他们本来就是一个人!

  他可以知道外边的谢茂所经历的一切!

  换句话说,他也能知道外边的谢茂到底想干什么。

  谢茂兴奋地看着自己栽倒在时空罅隙里,他可以慢慢地等,等智慧海里的谢茂养好伤,从时空罅隙里出来,发现已经生出灵智的小衣……

  就在这时候,他听见外边谢茂的声音。

  那是一种让谢茂心如擂鼓的声音,捶得他心慌意乱的声音。

  外边的谢茂对衣飞石说:“你过来。”

  ※

  衣飞石很温顺地跪在谢茂的椅边,双眼低垂。

  人质已经被唤至跟前,墙内的谢茂却始终不肯放弃在智慧海中咬紧的记忆,固执地不肯睁开眼。

  谢茂轻轻将手指插入衣飞石的发间,抚摸他的脸颊与耳朵,轻声说:“你要吃些苦头。”他的口吻依然不带温情,又仿佛有些遗憾。

  这句话让衣飞石一愣,他不明白这代表什么。

  可是,谢茂说了这句话,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,仿佛是在等他的回应。

  衣飞石才后知后觉地哽了咽喉,低声道:“我……臣是……该吃些苦头。君上要如何处置,敬请责罚。”他对此没有太多经验,惟恐自己说得不对不够,又补充道,“或是君上告诉臣,臣……臣自己动手。臣是应该的,臣准备好了,臣罪该万死,怎么都是该受的……君上……”

  “我现在要划开你一段皮肉,将一根骨头拆出来。”谢茂面前的衣飞石是他的人质,他真正威胁的对象是墙内咬着记忆不放的另一个自己。

  衣飞石永远都想不到,他会从君上口中听见如此残忍的话。他更是从未想过,有朝一日,君上会用如此酷戾的手段对付他。单单是这一句话,就足够让衣飞石痛得下地狱了。

  他脸皮微微抽动,只停顿了不到半秒,温顺的应承已出口:“是。君上想要臣哪一根骨头?”

  谢茂久久地看着他,低声道:“抽一根肋骨吧。”

  衣飞石一声不吭,利落地脱去上衣,尽量吸气使自己藏在精悍皮肉下的肋骨显出轮廓。

  谢茂不过多看了一眼,衣飞石便问他:“君上要亲自动手惩戒臣,还是让臣自己来?君上素来爱洁,不若臣自己动手,退得远些,以免鲜血污了君上手足……”

  谢茂见他目光略微闪烁,知道他心中为何胆怯,故意逼问道:“你害怕我来动手么?”

  “臣怕弄脏了君上的手。君上是担心臣伸手就将这根骨头抽出来了,吃的苦头不够多么?臣抽得慢一些,君上想要臣……多久,臣就多久。”衣飞石曾经以为,只要君上饶了自己一命,自己什么惩罚都能接受,什么都不害怕,可是,事到临头,他发现并不是这样的。

  当他明白谢茂要故意折磨他的时候,故意用非人的手段对付他的时候,他很害怕。

  如果这种苦头非吃不可,他宁愿是自己来动手。他不想那双曾经教他御剑飞天,扶他轻上云端,温柔地爱抚过他,带给他安全和快乐的手,最终沾上他痛苦的鲜血。

  谢茂冷酷地拒绝了。

  他说:“我来动你这根骨头。”

  衣飞石不着痕迹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,轻喘两息,低声道:“是。请君上……责罚。”

  谢茂用茶几上的水果刀切开了他肋下的皮肉,皮开肉裂,鲜血争先恐后的往下淌,衣飞石本以为会很疼,那种痛苦却意外地没有心中的煎熬激烈。

  过了好一会儿,谢茂始终没有第二个动作,衣飞石才感觉到自己浑身大颗小颗的冷汗。

  他低头看着自己裂开的肋下,问道:“君上割得太浅了,看不见臣的骨头。臣替君上找一找。”

  那只自虐的手还没碰到伤处,就被谢茂铁钳般捏紧!

  “你觉得疼了。”谢茂说。

  “……臣不疼。”

  “你很疼,很痛苦,很伤心。因为我从来不曾这么对你。”谢茂盯着他的双眼,一字一字地说,“小衣,我要你求我饶了你。你要对我哭,对我哀求,对我说,你很疼,你很痛苦,你受不了。”

  谢茂轻轻抚摩他的侧脸,低声道:“小衣,你要求我饶了你。”

  衣飞石呆呆地看着谢茂。君上这是什么要求?重点竟然不是让他受罚,而是要他哭求饶恕?

  谢茂钳着他的那只手突然捅进了他被剖开的伤口,衣飞石一个激灵,下意识地忍住了突袭带来的痛苦,旋即看见谢茂的双眼。……他根本无法拒绝谢茂的任何命令。不管那命令多么奇怪。

  向君上求饶是很困难的一件事。

  明明知道自己做错了事,求饶的字句都梗在咽喉,一个字都说不出来。

  哪怕……肋下很疼,很疼。

  皮肉疼,肋骨疼。

  左边胸腔埋着那颗心的地方,更疼,疼得喘不过气来。

  ……怎么办?君上还等着我求饶。我该怎么才能对着君上,一边无耻地哭,一边无耻地说疼痛?

  被逼到了极处,衣飞石甚至觉得自己出现了错觉。他似乎看见君上的脸上显出了先生才会有的细微表情,想起昨天清晨还搂着自己柔情蜜意的谢茂,衣飞石紧绷的情绪终于放低,眼角有泪意聚集。

  为了完成君上的命令,衣飞石必须去偷偷吸自己偷来的贼赃,去妄想本不该存在的先生。

  他无法哀求君上。

  可是,对着先生,对着陛下,他……能哭。

  ※

  谢茂闭目徜徉在智慧海中。

  他跟着记忆里的谢茂在时间罅隙里养伤,他不记得衣飞石说的具体时间了,反正挺长的吧?没有足够长的时间,怎么能养出小衣那么可爱的灵呢?

  就在此时,他听见小衣的哭声。

  小衣抽泣着哀求:“疼,很疼……求君上饶了臣……臣知错了,臣不敢了……”

  抽泣中夹杂着压抑不住的呻吟,似乎小衣正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。他嘴里口口声声求着君上,可是,谢茂很明白,那不是呼唤君上的腔调。小衣喊的是先生,是陛下,是我!

  “求君上恕臣一次,宽宥片刻……臣……”似是疼得出不了声。

  谢茂双手紧攥,浑身微颤。

  “臣知错了……”隐带哭腔。

  ……

  谢茂霍地睁开眼,怒吼道:“狗日的死变态到底想干什么!”

  他几乎不敢看四面八方悬挂的巨幕,又实在不知道衣飞石遭遇了多么可怕的折磨,才会哭着求饶。

  不得已睁眼看那些特写巨幕,只见衣飞石精赤上身,肋下好长一道口子,有鲜血淌了半身,顿时气炸了肺,直接掀了桌子:“你信不信再这么搞我,我马上把自己爆了!”

  外边的谢茂在墙外冷冷地看着他:“你在智慧海咬住记忆的时候,我就警告过你了。”

  谢茂喘了口气,我怎么知道你这么变态!明明也舍不得小衣,居然玩这么变态的手段!

  憋了好一会儿,谢茂才说:“你不让我看记忆,我怕我恢复记忆?”

  外边的谢茂看着他。

  “说句话你能死啊?”谢茂指着衣飞石流泪的脸庞,“你把小衣搞成这个样子,我脑子已经无法思考了,你知不知道小衣一辈子才哭过几次?”

  “咱俩谁也别装大尾巴狼,你知道我,我也知道你,今儿你戳着我心肝了,下次你再这么……再这么狠,我真的把自己爆了……”谢茂往脸上抹了一把,竟然真的有泪水在手心,湿漉漉一片。

  外边的谢茂才说:“你追着记忆而去。你成了我。你与我,有什么分别?”

  谢茂一愣。他一直认为他和君上有着本质的不同,君上这句话让他突然意识到,也许,他和君上没那么多不一样。也许,君上也曾经是他这样,也许,在他拥有君上的全部经历之后,他就会变成君上。

  君上费心下界,处心积虑设计了“谢茂”的存在,设计了墙的存在,当然不想要一个复刻的自己。

  “不要再去追寻你没有的记忆。”外边的谢茂警告道。

  “那你到底要我怎么办?指条路啊,使劲折磨我的小衣干嘛?”谢茂再次无奈拍墙。

  墙那边的谢茂只留下非常不负责任的一句话:“我不知道你要怎么出来。但是,你必须出来。”

  你也不知道?

  谢茂连愤怒的力气都没了,他浑身上下都冒冷气。

  你都不知道怎么出去就这么逼我?!你还拿小衣冒险?你个二杆子这么莽,你绝对不是我!

  ※

  衣飞石越哭越觉得尴尬。

  因为……肋下真的不疼了,伤口也快愈合了。

  君上说得很可怕,要拆掉他一根肋骨,他也真的认为自己今日不能幸免,必然要狠狠吃一番苦头,将那根骨头抽出来献给君上。

  哪晓得一开始剖开皮肉时就是浅浅一层,被君上用手捅了一下,那感觉也是很恐怖,一寸寸地挨着肋骨往外抹……然而,等他哭着求饶之后,哭求很快就收到了回应。

  他只要哭着说疼,疼痛就会减轻,他只要哀求一句饶恕,伤口就会愈合一点。哪怕不喊疼不求饶,哽咽着呜呜两声,伤处也会多一丝被安抚的温柔。

  现在实在有点哭不下去了,满脑子都是问号,君上到底想干什么?

  谢茂摸摸他的脸,说:“我要惩罚你的。”

  衣飞石一时气弱,所有想法都得给负罪让道,低声下气地说:“我、臣……便不求了。君上将臣这根肋骨抽出来吧。”

  谢茂摇头,抹去他眼角的泪水:“以后我要惩罚你,叫你吃苦头时,你便哭着求我。”

  谢茂眼中没有一丝温情,更没有一丝与先生相同的爱宠。可衣飞石熟悉眼前的谢茂。这是他的君上,哪怕被诸神万界称为暴君,动辄杀神灭仙、屠戮种群的暴君,对他依然不肯动手的君上。

  我明明犯下那样不可饶恕的错误,君上也知道不该宽恕我,原谅我,却依然舍不得我。

  衣飞石轻轻捂住谢茂贴在自己侧脸上的手,手心与手背贴在一起,一边凉,一边热。他一点头,就有泪水啪嗒落下,簌簌不绝:“嗯,我求饶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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