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界共主(157)_生随死殉
笔趣阁 > 生随死殉 > 两界共主(157)
字体:      护眼 关灯

两界共主(157)

  第一天出门寻觅徒弟之旅就此结束。谢茂觉得吧,也不算全无收获。虽说没能找到此世的承继道统之人,这不是把小衣的倒霉徒弟找到了么?往小衣灵台里埋那么大个炸雷,真是愉快的一天!

  临走之前,谢茂让人把这间宅院的虫子人类全都控制了起来。

  徐莲舍生一事,尚有许多疑点,比如衣飞石找到徐莲残留的那缕阴风时,是在极其曲折隐秘的密室之中。这密室是何人何时所建?为何而建?徐莲什么时候在这间密室里留下了《剖守大轮回经》?他和密室主人是什么关系?

  谢茂如今没空清问,衣飞石勉强用神魂养着徐莲的残留的阴风,整个人就似废了一半,他扶着衣飞石从密道中出来,卫队即刻将跟随的悬浮车降下,先送衣飞石回郄谷兰准备的庄园内休息。

  庄园占地广阔环境优美,预备的居处也极近舒适奢华,然而,毕竟是个陌生地方。

  谢茂将衣飞石扶上陌生的床榻,那床是极其柔软,可惜比谢茂与衣飞石睡惯的床矮上六七公分,往床上一躺,枕头又高了两公分,且太软了一分。衣飞石满脸是泪,被那缕阴风挟带的痛苦纠缠着无法自拔,根本顾不上身外的不适,谢茂却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得劲儿。

  清平带着家务机器人进来,搓了热毛巾递给谢茂,谢茂一只手搂着衣飞石躺着,一只手替他擦去脸上涓涓不绝的泪痕,眼底有一抹担忧,却没有多说一句。只是静静地陪着衣飞石。

  灵台紫府,都是人最要紧的地方。

  徐莲连魂都散尽了,只剩下这一缕执念,除了放进灵台用神魂养着,别无他法。

  如今的徐莲时刻不停地承受着剖身之痛,十日一个轮回,永囚不免。衣飞石把徐莲裹入神魂之后,徐莲的痛苦就直接作用在衣飞石的神魂之上。

  尽管他没有受到任何伤害,依然会对徐莲的痛苦感同身受。最难受的是,他不仅能感觉到徐莲的苦楚,这种痛苦还会让他想起徐莲对自己的孺慕之思与为自己做出的牺牲,尤其为小弟子的下场难过。

  “清平,守住门户,不让人进来。”谢茂吩咐道。

  延嗣清平领命出门。

  谢茂捧住衣飞石脸颊亲吻几次,让他独自睡在床上,自己则起身,交诀变幻身周摆设。

  人在自己熟悉地、感觉安全的地方,总是会更放松些。衣飞石原本就不好了,再躺在这么完全陌生的环境里,神经越发紧绷。

  谢茂先将屋内摆设换成了如今常住的京市别墅,衣飞石非但没有放松下来,反而越发显得紧张。

  谢茂都没空震惊,咱们的日子是有哪里不好?竟然让你这么战战兢兢?——衣飞石心思重,恢复了记忆的衣飞石心思尤其地重,他也不是头一回知道了。

  谢茂又将摆设变幻成前世住了几十年的太极殿。

  依旧是不好,衣飞石脊背都挺直了。

  住云台?

  依旧不好。

  谢茂试了几次,对衣飞石的担心依然是有,到底多了几分微苦。

  他记忆中那么君臣相得毫无猜忌的谢朝,一世相伴生死相随,几十年啊!竟然都没有一个地方能让小衣安安稳稳地躺下来么?

  转念,他又想起衣飞石的心魔。

  或许,在小衣恢复记忆之后,曾经有多心安理得,如今就有多恐惧懊悔吧?

  他将二人生活过的地方都试了一遍,实在没办法了,只能忍疼回到床边,重新将衣飞石抱在怀里。

  谢茂曾自豪地想过,朕给你的爱纵然不是荣光,也必然不能为你带来痛苦,朕有能力保护你不为了这份爱受世间的非难与羞辱,朕用尽了全力护着你——直到此时,他才知道,原来他给衣飞石的爱从来就没有安稳,衣飞石一直在忐忑不安。

  谢茂微微低头,嘴唇抵住衣飞石的发旋,轻抚他的背心安慰着他。

  下一秒,谢茂发现身周的环境变了。

  他和衣飞石回到了他在随身空间里的小公寓,坐在客厅的沙发上。他身边挤着衣飞石用过的小毯子,地上还有几个散落的抱枕,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他们的小茶杯,投影仪放着衣飞石爱看的超长狗血剧集,光影明明暗暗地闪烁……

  靠在他怀里一直显得不大安稳的衣飞石,在这个熟悉的环境里,终于显出了几分镇静。

  衣飞石在他怀里调整了姿势,脸颊贴着他的肚腹。

  他将衣飞石沾着汗泪的发丝擦拭干净,将小毯子覆盖在衣飞石身上,轻轻拍了拍以作安慰。

  此次幻境是衣飞石所致。谢茂一连试了几次都找不到衣飞石真正安心的地方,衣飞石只能自己出手。谢茂也觉得挺委屈的,这不怪我不了解小衣,小衣和大衣记忆融合了,已经不是纯粹的小衣了!

  倘若是小衣,在太极殿躺不安稳也罢了,住云台怎么会不安稳?那可是我和小衣的家!

  “你就这么喜欢看这个……剧?”谢茂吐槽的却是另外一件微不足道的事。

  衣飞石闻着公寓客厅里淡淡的七宝茶香气,尽力唔了一声。

  罢了。谢茂心想,以后陪小衣多来公寓里住吧。

  衣飞石的痛苦很难在一时之间习惯,他枕在谢茂怀里,却长长久久地无法入眠。

  谢茂陪他躺了几个小时,他稍微能自理了,就催促谢茂休息:“我独自躺着就好了……”先生总要饮食休息,总是陪着我算怎么回事?

  “你这样难受,我抱着你好些。”谢茂摸摸他的脸颊,问道,“躺得难受了么?我抱你去床上歪一会儿,沙发上总是太局促。”

  衣飞石就晃晃悠悠地坐了起来,捂着一直有哭嚎声回荡的脑门镇定片刻,说:“便是奴婢伺候病榻也没有这样一刻不歇陪着的。我知道先生担心,一间屋里守着我,我不推辞。这样时时刻刻抱着我太熬神了,我独自睡着也自在些……”

  “你拿我和奴婢比较么?”谢茂皱眉。

  衣飞石才意识到自己难受得失神,说得太口无遮拦。

  他对谢茂自然没有半分不敬,这话的意思是奴婢服侍我也不必这样,何况您这样身份?按理说不会有歧义。可是,有些话,哪怕没有歧义也不能说。把先生和奴婢比作一处,就是犯上。

  他忙要告罪赔礼,谢茂已经将他抱了起来,朝着卧室走去。

  谢茂一边走,一边说:“奴婢服侍你是尽本分,本分到了就是了。我和你是最亲爱的人,不止尽本分,还要尽心。奴婢只要伺候着你擦汗吃药更衣,我才担心你辛不辛苦,难不难过,身子好不好……”

  “为何贵人生病都要至亲爱眷侍疾?是奴婢不够用吗?”谢茂将衣飞石放在床上,见他颈上都是汗水,轻轻用手一扇,霎时间恢复了清爽,“总是要真心爱你的人陪着,才分分秒秒都仔细。”

  衣飞石本就是强撑着精神,被放倒了灵台里就是一片浑沌,听着谢茂的声音也是忽远忽近。

  “我不要……”他固执地说。

  这倒是让谢茂眼前一亮。咦?

  “我要独自躺着。”衣飞石转身捂住头,似是不想理会谢茂。

  这脾气倒像是敢和皇帝别苗头的襄国公了。谢茂从背后探过头,想要看衣飞石的脸色,却见衣飞石似是不胜其扰地按着眉心,想来是灵台里的阴风已经闹翻了天。

  “你要独自躺着也行,不能背着我。”谢茂爱煞了这个会顶嘴的衣飞石,果断放软了姿态。

  衣飞石突然就翻过身来,脸低低地朝着自己,只给谢茂看自己的头顶。

  行吧,勉强能看见状况就行。谢茂也寻了个舒适的姿态侧躺着,就这么陪着衣飞石。

  这段时间都不好熬,衣飞石想要恢复正常,一是要慢慢习惯灵台中的异物,二则是必须将徐莲的感受与他自己的感觉切割开来。前者是个适应度的问题,后者则是个极其精妙的技术活儿。

  通常而言,想要把感同身受进行分割,必须在极度清醒的状态下进行。

  也就是说,只有做到了熟悉异物的第一点,才可能做到分割感觉的第二点。

  衣飞石在沙发上躺了几个小时,在床上又躺了几个小时,汗水眼泪将衣裳湿了几次,都被高级制服一点点吸干了。

  谢茂守在身边用法术替他擦身清理。他不想劳动谢茂,非要自己来。谢茂若是偶尔照顾他一两次,他也当做夫妻间的情趣,可这眼看着几天几夜、几十天几十夜都说不好的事,都让谢茂亲自照顾,衣飞石必然不干。

  谢茂都被他气笑了:“清平!”贴身侍从干什么用的?就是这时候用的。

  奉命守门的延嗣清平只得将门锁好,进来近身服侍衣飞石。这会儿衣飞石就不造反了,安安静静地让延嗣清平服侍。

  谢茂起身切了个智慧瓜,问道:“我知道你修为挺好,吃不吃都行。不过,你想吃点么?”

  衣飞石已经熬过了最开始的无所适从,这会儿正是坐卧难安的时候。看着谢茂切开的瓜,他半点儿都不想吃,眼底却有些期盼。

  “炙小羊?”谢茂问。

  衣飞石摇头。

  “炮小羊?”

  衣飞石还是摇头。

  “羊汤烩饼?”

  ……

  延嗣清平默默地想,夫人是属狼的么?

  谢茂一连点了十几样衣飞石最爱吃的羊菜,衣飞石就摇头,也不吭气,他被气坏了:“你是脑袋有问题,舌头总好好儿的吧?只会看着我两只眼睛亮闪闪的,活似我不给你吃。你今年几岁了?想吃什么不会说?非得叫我一个个……”

  说到这里,谢茂突然就不生气了,声音也温柔了下来:“你就喜欢我关切你,是不是?”

  “那倒也不是……”衣飞石不大好意思地说,“我想吃先生煮的素面……”

  谢茂将自己所有的记忆都搜了一遍。素面?朕煮过那么朴素的东西?

  不过,衣飞石既然想吃,谢茂就不会煮也要试一试。

  公寓里也是有厨房的,平时倒是衣飞石用得比较多。谢茂知道生着病的人毛病多——毛病不多叫病人吗?所以,衣飞石说要吃素面,他就很老实地照着“素面”二字,给衣飞石煮了一碗。

  哪晓得端着热腾腾的素面回了房间,衣飞石还挺委屈:“没有肉。”

  ……你说的要素面。

  谢茂不跟病人一般见识,去厨房将囤着的卤梅花肉蒸热,给衣飞石端来。

  衣飞石把卤肉放在汤面上,看了看,又说:“没有小白菜。”

  ……你管这个叫素面?!

  谢茂又去厨房烫了两棵小白菜,烩在汤面里。

  经过这么两次折腾,煮好的汤面已经坨了。衣飞石却吃得很香,大快朵颐。

  这就是小衣病中最想念的东西么?谢茂守在衣飞石身边,看着他大口大口吃面,连灵台中的难过不适都似乎被淡忘了,心尖儿有点酸又有点甜。

  三片卤肉,两棵小白菜,烩在高汤里,卧成一碗面。

  这是衣飞石和谢茂闹别扭之后,谢茂一大早起床煮给衣飞石的“讲和面”。尽管那碗面没能真正解决二人之间的问题,可是,谢茂当时的退让与不舍,彻底打动了衣飞石,留在衣飞石心中难以忘怀。

  吃羊猖狂到前世属狼的衣飞石,最虚弱难受的时候,想的不是小羊,而是这一碗面。

  若非病得难受了,他也不敢支使谢茂去给他煮面,更不敢让谢茂煮这碗代表着谢茂退让的面。

  他说这是素面。

  行吧,小衣说是素面,它就是素面。

  请收藏本站:https://www.5k5g.com。笔趣阁手机版:https://m.5k5g.com

『点此报错』『加入书签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