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界共主(135)_生随死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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两界共主(135)

  容舜意料到会被谢茂拒绝。

  谢茂召集同门共议惩处,还请了宿贞列席旁听,如此郑重其事,可见意志坚决。

  但,容舜仍旧要努力。他和常燕飞是有感情的,此时不肯出面替常燕飞求情,与禽兽何异?

  “先生,现在常家老祖已经表哥身上没了陊印,如果再失去师门庇护……”这是容舜最担心的事。

  常燕飞里通外贼,谢茂连一句训斥都没有,这些天都对常燕飞爱答不理,今日想要怎么处置,答案已呼之欲出。大约也只有常燕飞才会天真地觉得,谢茂今日不过是对他训斥体罚而已。

  将常燕飞逐出门墙,失去了师门庇护,隐盟之中还有谁能保护他?难道从此之后,他就天天待在宿贞身边吗?

  容舜最担心的事没法儿说出口:谢茂若是故意用常燕飞做饵钓鱼呢?

  从前用常燕飞做饵,那也是家饵,谢茂必然要保护常燕飞周全。

  如今情况可不一样了。容舜知道谢茂护短,可常燕飞不是谢茂的短处了,他岂会再护着?

  谢茂一瞬间就听出了容舜话里的试探,似笑非笑地问:“是我让他去常老祖跟前晃悠的么?”

  常老祖伙同张佩如搞“天庭”把戏,各家家主纷纷闭关不出,常燕飞因此奉命调查。

  然而,真正让常燕飞陊印丢失之事曝光,是因为他答应了黑猫悄悄躲去地狱十九层,黑猫拿了他陊印寄身的替身人偶,以他的身份去了“天庭”,这才被常家老祖发现皮囊丢了。

  整件事从头到尾都是黑猫的私心在作祟,而常燕飞囿于旧情选择与黑猫合作。

  ——不止对付常老祖,他还帮着黑猫坑谢茂。

  “你这么大年纪了,想事情想来不天真。常燕飞答应黑猫悄悄摸摸去地狱十九层蹲着,只是因为旧情难却?他就没有一点儿私心,也想借我之手彻底灭了常老祖,解决他的后顾之忧?”谢茂反问。

  这话让容舜怎么接?其罪诛心了。容舜又不是常燕飞,他怎么保证常燕飞的想法?

  见容舜脸色难堪,谢茂也觉得自己说得太直接了。

  毕竟,常燕飞是弟子,不是臣下。就算常燕飞想要解决常老祖的心思呼之欲出,很大可能与黑猫一拍即合,但,只要没有直接的证据,谢茂就不能以此作为惩戒徒弟的理由。

  事实上,谢茂也没有为此惩戒常燕飞的想法。

  “此事上,论迹不论心。就算他想要对付常老祖,这是人之常情,我不怪罪。”谢茂到底是看重容舜,总不能因为处置常燕飞反而寒了大徒弟的心,“他错在何处,我因何生怒,你不知道?”

  容舜垂首道:“我知道。”

  “你说。”

  “表哥不该与黑猫私下媾和。他若恳求先生襄助,先生未必不答应他。”容舜很明白这一点。

  他在谢茂与衣飞石跟前,都是直来直往,很少遮掩。

  一来世无不透风的墙,一旦瞒住的事情被掀开,后果很难承担得起。

  二来谢茂与衣飞石都很好说话,说一句慈心用事也不夸张。已然定了师徒名分,单看谢茂对花锦天一家的用心程度,就知道谢茂何等护短。那还是刚收下的小徒弟,情分绝不能和容舜、常燕飞相比。

  也不说花家,刘奕养在家里满地跑,九爷见天往家里送这送那,可谢茂亏待九爷了么?

  特事办那边涉及星门的技术工程,九爷就拐弯抹角拿了好几个,这是上了谢家的战车,跟着一起分享红利来了。谢茂需要盟友下属,九爷乐得分一杯羹,因师父对徒弟有生杀大权,刘奕就成了这段关系中最好的纽带与质子,谢茂绝不担心九爷反水,九爷也美滋滋地跟着上船。

  连花家和刘家都领受了师门福荫,常燕飞作为曾随谢茂远赴海外、共过生死的弟子,谢茂会冷眼看着他遭难不管么?他的旧友黑猫有了难处,求上门来,谢茂会让他出门去另觅他处么?

  谢茂曾对弟子们说过,在他的师门传承中,师徒是比父子更亲密的关系。

  换句话说,做了谢茂的弟子,比做他的儿子更亲两分。儿子的朋友有困难,父辈岂能坐视?

  可惜,常燕飞并未将这番话听在耳中,记在心里。真正遇事时,他害怕谢茂拒绝黑猫的请求,和黑猫玩了一场“自愿被绑票骗家长赎金”的把戏。

  “你既然知道,还来求我?”谢茂说话时仍旧带了一丝笑意,不显得多愤怒。

  容舜张了张嘴,情理都已经被推到了墙角,实在无法辩说。可他也不能就此转身离开,不再理会常燕飞的死活,只得艰难地再次哀求:“一日为师,终身为父。求先生开恩。”

  “跪下!”衣飞石突然训斥。

  谢茂马上知道衣飞石要做什么,起身拦了一下:“小衣……”

  衣飞石躬身施礼,说:“先生恕我僭越。若我说得不对,也请先生责罚。”

  这是当着徒弟的面,故意给谢茂树立权威。谢茂拉住他的手:“咱们不这样,有话都能好好说,现在是新时代了……”

  容舜也不敢等着谢茂和衣飞石拉扯完毕,已起身退了一步,低头跪下。

  衣飞石固执地往容舜脸上抽了一巴掌。

  飘着一掌印上去,疼也不怎么疼,就是那巴掌印看着巨夸张,半张脸都绯红一片。

  容舜大气不敢出。他不怕谢茂,真的有些怕衣飞石。当初衣飞石教他打拳,惹急了就敢把他浑身上下都拍一遍,美其名曰授艺,授得穿衣裳都疼。

  “滚下去跪着。”衣飞石揍完就赶人。

  容舜悄悄看了谢茂一眼,发现谢茂也只是无奈地笑,并不打算留他。

  衣飞石突然发作是为什么,他们三人都很清楚,所以,谢茂只是假意拦了一下。

  ——若谢茂非要阻止,衣飞石绝不敢当着他的面动手。

  常燕飞的事情说到这个地步,谢茂绝不肯松口,容舜又怎么能罢休?巴巴地上门求一句,师父不肯饶恕,你就转身走了?这是来求情吗?这不是走过场吗?沽名钓誉。

  衣飞石不想再让容舜纠缠,就只能把容舜打出去。坐下来好好地说?这是死局,说不通的。

  容舜已经得了谢茂的准话,心知不免,衣飞石又出面赶人,他还能如何?越是御下宽和之人,发作起来越是坚决。只得低头施礼,轻声道:“弟子失礼。多谢先生、老师宽宥不罪。”

  昆仑扶他起身,他才低头退了出去。

  见容舜走远了,谢茂忍不住说:“你做个样子就行了。他如今有妻有子,又不是从前的小孩子,怎么抬手就打?顶着那么一张脸下去,童童又要哭。”

  衣飞石却不是单纯的想要送容舜出去。他是真的害怕容舜触了逆鳞。

  谢茂曾说过,弟子比儿子更亲近几分。容舜今天就来一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。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白,这世上哪有儿子犯了错,爸爸就把儿子扔了的道理?这话里是带着骨头的,暗指谢茂没守诺言。

  以衣飞石对谢茂的了解,有人敢这么怼他,谢茂必然要大怒。

  现在他先一步把人送走了,谢茂居然还怪他出手太重,怕容舜在妻儿面前失了脸面?

  延嗣清平与昆仑毕竟跟随的时日不久,这会儿都有些摸不着脉,昆仑上前换了茶,延嗣清平则把剥好的核桃碟子奉上,二人都悄无声息地立在旁侧,不敢上前晃荡。

  衣飞石见谢茂又歪回躺椅上,似要闭着眼睛晒太阳,问道:“要么给阿舜一个人情?”

  容舜是首徒。还是个学不会山川咒术的首徒。

  底下铠铠不说,不计数的,刘奕也在衣飞石名下。花锦天天资聪颖,自带隐盟交际圈,修真大学建立之后,必然一飞冲天。若是留下常燕飞死心塌地地支持容舜,两边势力才能平衡。

  说到底,修家也讲究长幼尊卑,否则,轻易群雄并举,以下克上,传承脉序岂不全乱套了?

  谢茂懒洋洋地说:“我心里有数。”

  衣飞石默默叹息。他已经尽力了。如此玩来绕去地试图求情,依然不被准许。

  哪怕常燕飞当面砍谢茂一剑,谢茂只怕都不会这么生气。

  利用谢茂的在乎与疼爱,与外人联手算计谢茂,这是谢茂最不能容忍的事情。

  衣飞石可以在别的事情上再三求情,唯独这事儿不能求。这是谢茂最痛恨的事。若是求得多了,谢茂难免会猜忌,你觉得这事如此轻易吗?你觉得这事儿可以被原谅吗?你是不是也会这么做?

  皇帝都有疑心病。谢茂自然也有。只是他的病藏得比较深,轻易不会犯。

  一旦犯了,非常吓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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