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界共主(103)_生随死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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两界共主(103)

  前女友的戏份不多,秦思蔻进组之后,集中拍摄一星期就结束了。

  为了和谢茂合作,秦思蔻表现得姿态很低,合同基本上没怎么谈,片酬就写了个意思意思的数字。衣飞石默默给她加了三个零——这个价码才符合秦思蔻目前的身价。

  她离组时,衣飞石没有使用身份X改扮模样,亲自送别,客气地说:“以后有机会合作。”

  秦思蔻心心念念再被戏托一下,刷个演技值,可惜,这个愿望并没能实现。

  和衣飞石拍戏,有个被动衬托演技的增益效果,和谢茂拍戏就惨了,被全方位碾压。

  说到底,要谢茂装大尾巴狼人前演戏容易,拍戏就完全不同了,这是个很专业的活儿,骗人有说服力和拍戏有艺术感染力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。前者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了,后者是个团队合作,必须和自己的对手共同完成戏剧构建,若双方旗鼓相当、路子相似也罢了,稍有差异就得彼此调和。

  拍到后面几场戏,谢茂也渐渐开了窍,学着压低存在感,多带一带秦思蔻,不过,这效果依然没有石一飞那天生的戏托UFF好,秦思蔻在他跟前也就勉强不露怯而已。

  衣飞石对此冷眼旁观,没有任何帮忙的意思。到秦思蔻离组时,他亲自去送,也是变相地道歉。

  可是,他这段时间陪谢茂进组拍戏,用的全部都是“身份X”改扮了模样,除了全程跟组的花锦天,没有人知道谢导带来的小白脸就是衣飞石,秦思蔻就更加不知道了。

  见谢茂带着陌生小帅哥进进出出,她还挺高兴呢,谢导这种家暴惯犯,石董和他分手最好!满天下的帅哥多了去了,干嘛吊死在一棵食人树上?

  送走秦思蔻之后,拍摄工作继续进行。

  扮演未婚妻的宣濛濛要到六月初才能回国,谢茂就先把其他的戏份拍了。

  谢茂拍戏时很在乎真实季节与剧本时间线的吻合,拍摄计划除了顾忌主演们的档期,最主要的安排就是时间线,场地都是次要——时装剧需要考虑的场地因素原本也少。

  因此,应该安排在影片末尾的死亡戏码,早在秦思蔻进组前就拍完了,谢茂目前拍的是高考失利的那部分镜头。

  那年梁晨十八岁,肩膀细窄,身材高挑,眼里藏着纯澈的星光。

  剧组的造型总监拿着剧本看了几遍,皱眉说:“听说这编剧是写网文出身的?”

  化妆师不断点头:“是滴是滴,晋江写手,你看这剧本就知道了。正经科班出身的编剧哪里会这么写,眼里有星星,我眼里还有一口井呢!她还写过‘白色流苏亮片短衬衣,下衬紧身镂空皮裤,脚蹬松糕珍珠凉鞋,充满了时尚感’…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,呃,咳咳。”

  造型总监把剧本摔在镜台前。

  肩膀细窄,身材高挑,这都能用服装和镜头角度修饰。

  眼睛里的星光?总监看了想打人!

  装嫩,是横亘在所有演员面前,堪称地狱级别难度的终极试炼之一。

  目前业内对装嫩也有一整套经验,如何说话,如何走路,如何使用微表情,具体到造型妆容上面,也有几个扮嫩标准。然而,相比起佯作老态,扮嫩实在太困难了。

  成年人的体格就和少年人截然不同,人的骨骼是随着年龄增长不断发生改变的,就算使用后期技术进行修改,一则工作量太大,二则制作水平确实比境外差一线。

  退一万步说,哪怕成功克服了体态上的硬指标,最困难的,还是演员的那双眼睛。

  少年人眼睛里都有一种不谙世事的天真,哪怕装得再老成,依然有一种很特别的劲儿。没有演员能够演出那种天真,它是属于灵魂本真内的秀藏,越是刻意,丢得越多。

  给谢茂扮上之后,造型总监左看右看,心中很没底。

  他已经使尽浑身解数了,可谢茂那模样真的不像年轻人,眼神太成熟。

  按道理说,谢茂其实年纪不大。在目前这个社会上,二十出头的年轻人,出门都能被称为孩子,起码得大学毕业之后,当了两三年职场菜鸟,混到二十五六岁了,才能被认可为真正成熟的成年人。

  所谓的成熟,考验的无非是对身边一切事物的掌控力,一个人的社会化程度越高,对工作、交际、生活的掌控力越强大,他就会被公认为越成熟。除非一个人早早地放弃社会化,否则,他对一切的掌控力都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增长,也就是越来越成熟。

  一个人在初入职场时,遇到同事排挤上司打压,除了忍气吞声就是愤而辞职,混了三五年之后,再遇到同样的情况,他或许就能使用人脉或计策,要么和同事上司讲和,要么让同事上司出局。

  一个人在二十岁时,发现父母重病,只能茫然地打120,检查自己的存款,被医护人员支使得团团转,等他三十岁的时候,就能很熟练地寻找合适的医院,辗转联络相熟的大夫,选择最好的护理和病房。

  ……凡此种种,经历中所增长的见识、智慧、财富等,都是成熟的硬指标。

  谢茂穿着这么年轻的一具皮囊,之所以会显出与众不同的成熟,正是因为他对身边事物的掌控力已经强大到随心所欲的地步。这种随时随地都能解决任何事情的自信,“朕啥奇葩事没见过”的底气,不说同龄人无法具备,活到七老八十的老人瑞也未必能沾上一点皮毛。

  这也使得他和“眼睛里藏着星光”的高考生梁晨,没有半点相似。

  全程录像做好定妆细节记录后,又拍了全身的清晰大图,这是二次定妆照,彻底定下不改了。

  造型总监正纠结呢,谢茂对他的手艺倒是挺满意的,这个造型比最开始弄的一次定妆好了许多。比我小衣就差一点点了。

  进了拍摄点,机器架好,打光收音各方面就位。

  端着保温杯念佛的造型总监差点盘断自家手串,阿弥陀佛,对不起谢导,我太低估您了!

  他离得远,也没去看监视器画面。然而,现场的冲击是最大的。就在谢茂入画的一瞬间,他眼底的成熟倏地消失得无影无踪,就像是皮囊里那个稳重的灵魂倏地被抽离,灌注了一个真少年。

  ——真正的少年,也会老成疲惫,也会忧伤烦恼。并不完全是噘嘴挤眼睛蹦蹦跳跳的傻白甜。

  镜头下的谢茂,就是一个努力想要长大,想要解决问题的年轻人,而不是一个拼命装嫩的老妖怪。

  一镜到底。

  谢茂拍完出画,照例要回监视器前看画面,主摄影带头鼓掌,整个剧组都开始叫好。

  从前在别组亲眼见影帝顾荆扮老就够震撼了,扑面而来的腐朽气息,让人想起儿时与祖辈相处的迟缓与力不从心,那种一点点步入死亡的感觉,让人打心里害怕。今天亲眼见了谢茂一秒变少年,主摄影捧着摄影器材从不发抖的胳膊都晃了一下,起了一身鸡皮疙瘩。

  这种神仙级别的演技,彻底征服了岁月,绝对是世界级的。

  在一边递水和帕子充当助理的衣飞石心想,这才哪儿到哪儿呢?

  当初谢茂重生回谢朝,在他跟前佯装只有十六岁的少年亲王,把他哄得一愣一愣的,从没觉得皇帝有哪里不对。不止是衣飞石,谢芝,太后,连带着他家中眼光极毒辣的亲爹衣尚予,满朝文武大臣,哪一个是省油的灯?又有哪一个看出皇帝“眼里的星光”太苍老了?

  谢茂大概是没有多少扮老的经验,装嫩么,他简直是这一行的祖宗。

  看完拍摄画面,谢茂用手点了点主摄影,别以为带头鼓掌我就饶了你,这晃一下怎么回事?

  主摄影连忙回来道歉。

  谢茂在工作时很少训人,演员犯蠢他能忍,摄影打晃也不是故意的,还能怎么办?重新拍呗。

  在剧组的拍摄生活很枯燥无味,谢茂的拍摄进度已经很快且绝不拖泥带水了,一场戏通常拍一条保一条,依然没什么趣味。因现场收音的缘故,剧组里很少有人聊天说笑,剧情简单演员也少,又在京市本地拍摄,人心思家,收工就快跑,气氛和当初拍摄《岳云传》时截然不同。

  宣濛濛进组之后,情况就发生了改变。

  根据宣濛濛经纪人给的日程,她六月三日下午才能进组,五月底,宣濛濛的粉丝后援会就来联络剧组,说想做应援。谢茂对此不大理解,交给了比较有经验的副导演去安排。就在六月三日当天,一大堆粉丝影迷就雇了车,大包小包地开始往剧组搬东西……

  所有的礼物都按照等级,一份一份分好。

  主要是水果和糖果巧克力等,往里面翻一翻,底下居然还扣着一盒即食燕窝。

  这是分给剧组普通工作人员的礼物。

  往上到副导演、主摄影这个等级,礼物也会随之加码,在基础礼包上再添加一些比较贵的打火机、领夹、袖扣什么的。

  身为导演兼男一号,谢茂收到的礼物理所当然最多,也最昂贵。几个他根本不认识的牌子但据说是奢侈品等级的皮带、钱包,居然还给他送了一斤虫草,两根金条……

  这不是送礼物,直接就是送钱啊?

  谢茂看着印着宣濛濛卡通图案的礼物手袋占满了剧组各个角落,工作人员一边拆包,一边吃水果,还要议论一番:“这水果次了,上回XX的粉丝应援,都是一百二一斤的车厘子,装了这么大一盒。哎,这什么手工巧克力,表面光,不值几个钱……”

  谢茂顿时觉得这风气太坏。

  粉丝应援原本是为了讨好剧组,希望自家爱豆的拍摄生活更顺利愉快,可人心都是不足的,这明星的应援好,那明星的应援差,吃着人家的水果还要骂人家粉丝送的礼物表面光,这就太可恶了。

  衣飞石很意外:“我也有?”

  一个胖胖的女粉丝提着礼物袋,满脸笑容,甚至带了点讨好:“有的有的,您和这位保镖小哥儿都有,我给您多带了一袋。谢谢啊,谢谢您,麻烦您多照顾我们濛濛……麻烦了。”

  昆仑和衣飞石都各自拿了两袋应援物,昆仑的袋子里比普通工作人员多一个进口保温杯,衣飞石则是多了一个智能手环。他和昆仑检查东西时,谢茂走了过来,说:“我也要。”

  昆仑把才打开的保温杯递给他。

  “我要粉丝后援会。”谢茂坐下来,拿着礼物手袋,看上面的卡通画。

  ……就您的身份地位,楚大导都被您怼回家了,谁敢欺负您啊?需要粉丝给剧组送礼,求工作人员“照顾我们家茂茂”吗?可惜,昆仑也不敢吐槽他,只好掏出手机给段筱打电话。

  ——谢茂说要混娱乐圈,他就和衣飞石共用一个经纪人了,都由段筱负责。

  【你说什么?信号不好。】段筱对昆仑的来电很重视。

  昆仑只好把谢茂的要求再重复了一遍。

  【……】段筱无语片刻之后,【好好好,安排上了。后援会会有的!】

  宣濛濛下午才进组,粉丝中午来送东西,想等着宣濛濛来见一面。又怕人太多影响剧组拍摄,惹导演不高兴,这群粉丝们就不远不近地蹲在拍摄点外边的马路牙子上——走太远了,怕蹲不到宣濛濛。

  宣濛濛下午一点过就到了,在外边跟粉丝聊天拍照,耽搁了快一个小时才进来。

  她是一路小跑着进来的,发现正在拍摄,就悄悄站在一边。那边谢茂出画喊了卡,她才连忙过来道歉:“对不起导演,我来晚了。”

  宣濛濛是正经科班出身的女演员,演技很足够,可惜一直不大红。

  在华夏娱乐圈,想混饭吃很容易,十八线没人听说过的小明星,只要肯跑起来,一年挣的钱都是普通人很难想象的数字。然而,圈内每年的精良制作都是有数的,资源基本上都被当红明星和流量占完了,一般演员很难出头。想要红起来,还得看天时地利人和。这就是所谓的小红靠捧,大红靠命。

  当初宣濛濛刚毕业就有点水花,某部仙侠剧女配角很是拉了一些人气,另一部献礼剧的女配直接拿了最佳新人奖和最佳女配角。

  奖项和人气在手,人又年轻,是业内很看好的视后苗子,次年就主了一部大剧。

  为了拍这部鸿篇巨制,比较脚踏实地的宣濛濛也不跳不闹,认真刻苦地花了两年去塑造角色。本想着凭借这部大剧奠定格局,哪晓得因为某些不可预测的问题,这部剧拍是拍出来了,暂时播不了。

  当时毕竟年轻,两年时间也耽搁得起,这剧不行,我还能演别的吧?

  随后宣濛濛又拍了一部剧。

  ……很悲惨地因为另一种不可预测的问题,剧拍完了,又被暂时搁置了。

  她是在马不停蹄地拍戏,可是,对观众来说,已经有快三年时间没看见她了。观众都是很健忘的。

  最惨的是,观众健忘也罢了,资本更加残酷无情还带封建迷信。因为她主演的两部剧都播不了,哪怕根本和她没关系,接下来也没人愿意找她演女主角了。

  宣濛濛只能接一些配角演着。

  按道理说,这种情况下,挑本子的眼光就变得很重要了。

  然而,事实是,大部分演员的眼光根本没有上场的机会。

  影帝影后当然是本子随便挑,普通演员有工作找上门就不错了,哪有什么挑选的余地?烂本子得接,演了根本卖不出去完全不能增加曝光度的本子也得接,总得吃饭吧?

  宣濛濛跟《晨夜》剧组接触时,她扮演女三的某部剧正在网播,这部剧带着她再次飞升。

  所以,等宣濛濛真正进组时,她已经从不怎么有名的女演员变成了小网红,她的经纪公司太初传媒在管理粉丝方面非常精细,视后胚子怀才不遇沦落女配最终以演技征服观众的人设也操得飞起,粉丝被虐得死去活来,更有一种想要陪着爱豆重新崛起的兴奋信念,做数据搞应援非常热心。

  宣濛濛终究是没有习惯粉丝的热情,也不知道该怎么回报粉丝,拒绝粉丝。

  要换了个老练熟稔的小天后,比如秦思蔻,绝不可能被粉丝堵在门外一个多小时。

  谢茂今天的拍摄戏份已经结束了,他先暂停看拍摄画面,转身和宣濛濛点点头,安慰道:“小粉丝挺可爱的。国外工作顺利吗?什么时候回来的?”

  之所以问得这么详细,谢茂主要是想知道,累不累,今天能不能开始拍摄?

  宣濛濛在圈内混了这么多年还有点迟钝,谢茂问什么她就回答什么,还挺奇怪,导演干嘛问我什么时候回来的?这是我的隐私啊。

  这傻白甜的劲儿,还真有点城市小白美的彪气。谢茂也不绕圈子了:“拍摄计划拿到了吗?”

  “嗯,拿到了。是不是到我了?我去化妆。”宣濛濛连忙说。

  谢茂笑了笑,原本想带她在剧组里转一圈,认认人,这彪呼呼的妞儿已经去找化妆老师了。

  他坐回监视器前,把刚才拍摄的画面过了一遍,和主摄影商量了两句,重新拍了一遍,再保一条。

  如今谢茂已经知道自己在拍戏时的毛病,他是不太能体贴比自己弱的演员,可是,能和他旗鼓相当的演员也真的挺少。这毛病调整起来需要时间,他毕竟不是专业演员。当初秦思蔻都差点被压趴下,担心再给宣濛濛留下心理阴影,谢茂就没在第一天安排自己和宣濛濛的对手戏。

  时装剧造型不如古装剧那么久,不到一个小时,宣濛濛就装扮好出来了。

  这是她第二次试装,和一次定妆有了细微的差异,造型总监和化妆师、服装师都跟着,得让谢茂确认拍板之后,再做二次定妆的工作。

  宣濛濛在剧中扮演梁晨的未婚妻,一位城市本地小富家女,是当之无愧的女一号。

  梁晨在前女友事件之后,赔光了所有的家底。他是个不储蓄的月光族,全部的财产就是那台电脑和有限的几个正版手办,以及母亲入狱前留给他的三万块钱。

  然后呢?

  然后,生活还要继续。

  他没有戏剧化地自暴自弃,也没有和梨花继续纠缠,依旧每天送外卖,直播打游戏,拿到工资就交房租,买看上的手办和周边。

  他的生活一直很平淡,波澜不惊。

  直到有一天,他去给小白美送外卖,遇见小白美在家发飙。

  小白美的父母想把她介绍给四十岁离异带孩的所谓成功人士,对此小白美非常愤怒。点完外卖之后,母亲催着相亲以及催婚的视频打过来,母女两人隔空争吵,闹得不可开交。

  宣濛濛今天要拍摄的,就是跟妈妈视频吵架的这一场戏。

  现场当然没有人真的跟宣濛濛视频,摄影也不会给她手机特写,她母亲的相关视频会在后期制作时剪辑进去。所以,这场戏其实也是有难度的,宣濛濛必须自己跟自己演。

  ——谢茂想看看她真实的水平。

  当初宣濛濛能签下未婚妻的角色,主要还是因为没什么有演技的女星愿意出演,试镜不算严格。

  宣濛濛往镜头前一坐,谢茂就觉得不对。

  他打了个手势,亲自上场指点:“压一点。宣小姐,我需要秦晞景,不是狐狸天后。”

  秦晞景是宣濛濛刚毕业出演献礼剧时拿了最佳女配的角色,狐狸天后则是最近带着宣濛濛飞升的女配角。在出演秦晞景一角时,宣濛濛身上还带着很浓烈的学院派气质,到扮演狐狸天后时,她已经彻底被圈内浮夸圈钱的演绎方式带跑偏了。

  这也是很无奈的事,如果合作的对象就是没学过演戏的当红偶像,身为配角不去贴合主角的气质与演戏方式,非要固执地将自己变得与整部戏格格不入,断的其实是自己的后路。

  宣濛濛稍微一愣,深吸一口气,说:“对不起。导演。”

  谢茂鼓励地笑了笑,给了她一点时间调整。

  再次拍摄时,宣濛濛眉梢眼角多出来的那一些毫无作用的微表情就全部消失了,取而代之地是无比精准细致的细节。她的每一个眼神,手指预备的每一个动作,事先设计的每一个小道具,都能在其后找到完美的落点呼应。

  这是和纪录片形式拍摄完全不同的地方。创作者既不能高估观众也不能低估观众,在谈论真相的时候,给涉事者一个含蓄的特写,观众就会明白,哦,他是关键人物。演员在创作表达时也一样,当宣濛濛端起马克杯又放下时,所有人都知道,这只马克杯以后一定还有戏。

  果然,在和“母亲”争吵的同时,小白美不小心把马克杯磕在书桌上,她的手指似乎是下意识地抚摸马克杯头上冒出来的小熊脑袋,仿佛马克杯上的小熊带有生命,她在安慰被撞痛的小熊。

  这是个很有想法的演员,至少,她认真看了剧本,吃透了角色。

  演员临场的发挥是一次再创作。拥有再创作能力的演员非常少,大多数演员能理解导演的意图并执行出来就让导演谢天谢地了。

  谢茂第一次在片场拍了手。

  宣濛濛也是受宠若惊,不住道谢。

  她虽然没有进组,可太初传媒介绍了不少小配角来剧组搭戏,那都是她自家公司的艺人,肯定会彼此交流。组里人都说,谢导虽然不骂人,可是要求很严格,什么差不多也可以之类的算盘,绝对打不响。他是真能熬着不下班,守在片场,陪着你一遍一遍地重新拍,拍到满意为止。

  这让衣飞石不禁多看了宣濛濛一眼。

  接下来的日子,衣飞石终于体会到了吃醋的滋味。

  宣濛濛的角色小白美是梁晨的未婚妻,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,当然不可能和初恋拉拉小手分个果果那么纯洁简单。吻戏是有的,床戏也是有的。这还不到预计中的床戏呢,光是梁晨傻愣愣地被小白美咬了嘴唇,衣飞石就有点看不下去了。

  他当然知道那只是演戏。

  他还知道谢茂眼界奇高,大概率是看不上宣濛濛,甚至看不上世间的大部分人。

  ——数万年来,君上从来不曾动过凡心。

  他甚至还有一种很本分的想法,就算君上想要多几个侍人……那不是应该的么?以君上的身份地位,君上那么好,完全值得更多的人爱慕君上,服侍君上。

  可是,理智在脑子里,能够控制他的身体和行为,却无法控制住他的心。

  他把一切道理都想透了,想尽了,没有半点迟疑犹豫之处。然而,没有任何用处。

  他最终记得的,只有宣濛濛飞快在谢茂唇上点过的那一个吻。画面一遍一遍在脑子里轰隆隆地碾压来去,心中生起一种很陌生的难过。

  这种难过极其难以启齿,衣飞石不能让任何人知道,尤其不能让谢茂知道。

  他有些不适地换了把椅子,无意识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,打开屏幕又锁屏,目光从拍摄现场挪到了地面上,又忍不住看了一眼监视器——

  小白美主动亲了梁晨,不代表她真的爱上了梁晨。她只是一时兴起。

  正如楚大导当初所分析的,小白美这样的家世条件,但凡她脑子里还有一处晾在岸上,没有全部进水,就不会真的看上梁晨。梁晨的年轻,健康,每天奔跑累出的汗味,对小白美是一种异样的刺激。

  她只是想撩一下。

  可是,梁晨是真的爱上她了。

  男人对女人那一种建立在生理上的吸引,继而萌发感情的“爱”。

  被动的梁晨沉浸在幻象中,并不敢真的表白。当小白美主动亲吻他之后,界限被打破了。一直处于被动的梁晨如梦初醒,他对小白美追讨,那是一种疑问,真的吗?真的可以吗?

  监视器画面中,谢茂扮演的梁晨抓住了正要转身的小白美,反嘴回吻。

  小白美躺在地板上哈哈地笑:“你还真是不吃亏啊?”

  ……

  真的看不下去了。

  衣飞石放下手里一直抱着的保温杯,起身悄悄走了出去。

  一场戏拍完,谢茂回来看画面,这才发现自己常坐的椅子上放着保温杯,衣飞石不见了。

  他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昆仑:人呢?

  昆仑指了指嘴唇。

  哎哟,小醋缸子生气了。谢茂美滋滋地宣布今天收工:“临时有事,先走一步。大家先收工,明天再见。”

  衣飞石就在拍摄点外边的便利店瞎逛。

  他没什么可买的,可是,不买东西,跑出来干嘛?他总得拿点什么回去,才好应付谢茂的问话。

  他又不想那么快回去。谢茂目前养成的习惯是拍一条保一条,所以,哪怕他知道今天的吻戏拍完了,待会儿谢茂还得再拍一遍,也就是说,谢茂还会再和宣濛濛亲两下。

  两下。

  两、下。

  一下都不想再看。

  衣飞石漫无目的地在便利店里逛着,他把货架上的零食都拿出来,看一遍又放回去。

  便利店面积不大,这会儿客人也没两个,店员奇怪地看着衣飞石。看着高高大大白白净净的,也不像小偷,难道是个精神病?

  “买好了吗?”谢茂在门口问。

  衣飞石吃了一惊,迅速回头:“好了。”他胡乱从货架上抓了个什么东西。

  拿到柜台结账时,才发现拿的居然是一包女性用品。原来他逛着逛着,都从食品区逛到日用区了。

  随着观念的进步,这年头帮女朋友买消耗品的男人并不少,店员很熟练地扫码打单,询问衣飞石:“请问需要袋子吗?微信支付宝?”

  “……”我能不能不要?

  谢茂帮衣飞石付了钱,含笑拿着那个小袋子,还要牵着衣飞石的手往外走。

  衣飞石很困窘,而且,他还有几分为难。谢茂牵着他走的是停车场的方向,这是打算回家了?

  按道理说,现在谢茂应该还在拍戏。现在突然不拍了收工回家,还能是为了什么?他其实根本不想打扰谢茂的拍摄计划。

  现在被谢茂牵着手走在路上,他还有几分困惑。

  明明从前有那么多的难忍也都忍住了,为什么现在会觉得无法按捺,转身就出来了?

  ——因为先生比君上宠爱我,我就敢这么肆无忌惮吗?

  谢茂走到路边,买了一杯奶茶,递给衣飞石。

  “你怎么还气鼓鼓的?我以后都不拍吻戏了,只亲你,不亲别人。”

  谢茂也不管身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,伸手搂住衣飞石的腰身,眼神充满了耐心和温柔,还有一点被心上人衷爱的幸福与满足。看得出来,他是真的很享受被衣飞石吃醋这件事。

  “我没有……”

  “你有。”谢茂轻轻托着他的后颈,“早两天我就注意到了,你老是看宣濛濛。”

  “真的没有。先生,我知……”

  “你知道分寸,你不敢管我的私事,你觉得我想睡几个人、几十个人都可以。”谢茂一字不差地读出衣飞石的心思,手指在他后颈上摩挲,“可是,你挺难过的。”

  冷不丁被谢茂读了心,衣飞石也没有一丝被侵犯的愤怒,他默许了谢茂随时读取他心思的权力。

  这也省去了他许多难以启齿的表述:“对不起先生,我会调整……”

  “你不要调整!”谢茂赶忙说。

  “就这样,小衣,你这样挺好,一点儿都不需要调。我知道你难过,我来调。”

  人的痛苦总是需要找到一个出处。

  衣飞石明明不愿意看见谢茂和别人亲近,却又无法要求谢茂为自己守身如玉,他唯一的办法只能是调整自己。只要他还深爱谢茂一天,这种痛苦就无法消失。那么,他所谓的调整,只能是逼着自己不那么在乎谢茂、爱慕谢茂。

  “我虽然喜欢看你闷一口醋,”谢茂轻声抚慰,“可我从来不希望你难过。”

  吻戏有什么重要的?下部戏,别说吻戏,我连感情戏都不演了,感情线全部砍完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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