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界共主(74)_生随死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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两界共主(74)

  宿贞事先打过招呼,旧茶寮里青盟诸子都对徐以方的到来相当热情。

  杨昭亲自带着徐以方去外边看景,山野风光极尽幽美,杨昭还专门挑了个适合入画的地方,相帮徐以方把画具收拾出来,徐以方客气地跟着逛了一会儿,还是决定回旧茶寮里坐着。

  ——这群修士眼中的四季不过景致不同,徐以方一个长居北方的普通人可受不了,她快冷死了。

  衣飞石将胭脂暖玉解下。

  他还没把这暖身的宝贝送到徐以方手里,谢茂已笑眯眯地脱下大衣,披在徐以方肩上。

  “咱们先回去,回头让人搭个暖棚,咱们慢慢画。这么冷的天,油墨冻住了也不好。”谢茂把徐以方强行带回旧茶寮。胭脂暖玉是他和衣飞石的定情信物,给亲妈算怎么回事?万一徐以方将之当作衣飞石的孝敬想不起归还呢?他可不想腆着脸去找徐以方要。

  衣飞石有些无奈。

  那边谢茂正哄徐以方:“我不冷。您看我穿大衣都是糊弄人呢,不穿也不碍。摸我的手——”

  说着说着,他突然往斜里窜了出去,往路边的田里摘了两颗青菜。

  所有人都只能在田间等着他,他将菜根上的泥抖了抖,昆仑即刻上前接在手里。

  “待会儿给您烫着吃。杨叔叔种的菜灵气充沛,吃着鲜甜,于身体精神也有补益。”谢茂接过衣飞石递来的湿毛巾擦了擦手,对着徐以方满脸都是讨好。

  徐以方早看见衣飞石解胭脂暖玉的动作了,也知道衣飞石想给她东西被谢茂抢先打断。

  现在谢茂表现得如此狗腿,她觉得好笑又可爱。这时候她才有几分养了儿子的感觉,平常的谢茂都显得太过老成客气,母子间反倒不亲了。

  回了旧茶寮,已近中午。

  茶寮里已经摆了饭,莫潇潇拉着杨昭问这个在哪儿,那个在哪儿,所有人都在忙碌这顿饭。

  唯独一人例外。

  屋子里烧着好几个炉子,有两个是炊水煮茶的小火炉,还有两个取暖用的炭盆。门前有茶炉,厨房有灶台,夹在中间的茶寮火力交织,屋内温暖如春。

  一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坐在炊水的火炉边上,身上裹着厚厚的羽绒服,伸手烤火。

  ——他竟然还觉得冷。

  直到谢茂走近,徐以方跺脚找地方坐下,这人才察觉到厅里多了几个人。

  他连忙起身,仓促地将屋内所有人都看了一眼,一一鞠躬,最终走到徐以方面前,问候道:“前辈好。我是花锦天,刚才有些不舒服没出来拜见,太失礼了。”

  谢茂等人到旧茶寮时,花家叔侄也才到不久。花锦天受了重伤一直就没养好,长途奔波来见谢茂,一路上都用药吊着,进门就栽了下去。花孤竹出来见了一面,花锦天则在屋内昏迷不醒。

  宿贞没有陪着徐以方去看风景,就是在替花锦天看伤。

  倒不是谢茂没心没肺,宿贞手里好几瓶子保元丹,十个花锦天也治好了,真不必担心。

  这不,刚刚还昏迷不醒的花锦天,这会儿就能爬起来自由行动了。

  徐以方知道谢茂要收这个孩子做徒弟,她看着这孩子年纪也就比谢茂小一两岁,收这么大的徒弟也是挺奇怪?又想起容舜年纪比这孩子还大,不也做了茂茂的徒弟么?想来修真世界的辈分不讲究年龄。

  她原本要换鞋子,暂时停下和花锦天说话:“好些了吗?快来坐。”

  “您先换了鞋子,仔细生冻疮。”谢茂吩咐昆仑,“提个火炉子过来。”

  徐以方的教养并不准许她在人前换鞋烘脚,架不住谢茂是个唯我独尊的皇帝脾气,徐以方觉得当面烤脚太失礼,谢茂不这么觉得啊——他在谢朝弱鸡的时候,冻坏了就直接在大臣面前烘脚搓手喝热汤,还招呼老臣们一起,怎么就失礼了?天这么冷,你们的脚都是铁,不是肉是吧?

  昆仑把炉子提过来,谢茂怕徐以方觉得不自在,干脆也作势要脱鞋:“给我弄把椅子。”

  衣飞石已经配合默契地拎过来一把竹椅,蹲下身服侍谢茂脱鞋。

  徐以方狠狠瞪了谢茂一眼。你没有手?家里欺负飞儿就算了,外面也摆架子!仔细贞贞看见抽你!

  谢茂完全领会不了她的用意,还以为她不满自己擅作主张,在社交场合搞出烤脚大会。

  他笑嘻嘻地任凭衣飞石给他脱了鞋子,把脚放在竹凳上烤着。那边衣飞石也已经找椅子坐了下来。谢茂很自然地弯下腰,也帮衣飞石脱下靴子,还在衣飞石脚上悄悄捏了一把。

  衣飞石面上毫无异色,若不是亲眼看见了谢茂的小动作,徐以方都要以为无事发生。

  莫名其妙就被连塞两把狗粮,徐以方也败退了。

  她总觉得衣飞石照顾谢茂起居无微不至,恭敬得过分,怕宿贞看了心疼。

  其实呢?

  照顾是互相的。

  谢茂对着衣飞石虽不低眉顺目,细致处却一分不差。

  “我听说你在读大学?什么专业?”谢茂和新徒弟搭话,看看彼此合不合得来。

  他暗示连璇把花锦天带来,主要目的是替花家接下王家的恩怨,并不是真的特别需要收徒。

  当然,这也和花锦天被连璇所描述的行事风格有关。肯替世俗里的同学伸张正义,不惜正面硬杠隐盟世家大少,最终还杠赢了——这性格、能力,听上去都很讨谢茂喜欢。

  然而,收徒是个牵扯甚广的事。

  性情,资质,三观,但凡有一样出了岔子,师徒就做不成。就算谢茂出于某些考虑,强行把花锦天收作徒弟,置于自己的荫蔽之下,如果二人实在没有师徒缘分,谢茂也不会真的教他一字一句。

  旧时很多徒弟都会控诉师父偏心,为什么师父只教师哥师弟不教我,就是这个道理。

  合不来,不想教你。教你惹了祸,算你的我的?

  花锦天被问得有点羞耻,回答时还看了衣飞石一眼:“导演系。”

  这是位准业内人士。《岳云传》这部电影在贺岁档火成现象级,各大高校的历史系将之拿来做教材,几大戏剧艺术高校更是翻来覆去地琢磨。

  当然,同行相轻免不了。搞历史的对这部电影赞誉极高,搞艺术的态度就褒贬不一了。

  花锦天的教授就把《岳云传》骂得一文不值,花锦天本身对《岳云传》极近推崇,倒不是从专业角度分析这电影各种手法结构如何精妙——真说不上。《岳云传》就是一部各方面都中规中矩没出错的电影,没有炫技,也没有故作高深,难得的是,这部电影它也没有任何短板遗憾,这一点就成了极致。

  花锦天推崇的是《岳云传》所营造出的真实感。

  不同的国家地区,在拍摄电影的手法上都有着微妙的不同,这和文化背景、经济基础关系很大。

  谢茂在拍摄《岳云传》时,用了华夏本土的团队,用了衣飞石这个原本不该存在的UG,还用了来自未来的娱乐套装,这使得整个电影的气质都发生了改变。娱乐套装所完成的后期制作使得电影的完成度发生了一个飞跃,真正使电影产生质变的是这部电影的灵魂,衣飞石。

  花锦天是个大学在读的导演系修士,他能看出很多普通人看不懂的细节。

  衣飞石在电影中贡献的演技,建立在他真实不虚的强大实力上。他控马的技术是真实的,百步穿杨的技术是真实的,乱军中杀出血路的技术也是真实的……连他沉心静气坐在帐中不怒自威的风度,花锦天都看不出一丝半毫虚伪。

  倘若不是能看出剧中其他演员露出的破绽,花锦天差点怀疑这是一部发生在真实幻境中的纪录片。

  “挺有想法。毕业打算在世俗里找份工作?我听说你是花家独子,不承继家业么?”谢茂问。

  花锦天眼底露出一丝迷茫,说:“修行上,我资质不如妹妹。原本打算混迹红尘再觅缘法,修也行,不修也行,走到哪一步就算哪一步吧?或许,遇见喜欢的女孩子就结婚了。不过,”他摇摇头,“命数在,仿佛怎么都避不过。”

  他说得很含糊,不过,谢茂好歹当了这么久特事办主任,明白他没说出来的隐情。

  隐盟世家豪门的精英弟子,都要靠着老祖指点,普通弟子赚取资源供养。花家传承一直都在,可家里没有老祖坐镇,人丁也不旺盛,这就代表着花家的修真资源很有限。

  花家上一代两兄弟,家主花孤山的资质不如弟弟花孤竹,很早就放弃了修行,娶妻生子。

  花孤竹也很争气,修行一日千里,还给家里娶回了上清派嫡传弟子连璇做道侣强援,最猛的是,这两位开枝散叶也没耽误,用代孕的方式生了个女儿花栩栩。

  花锦天的资质比花栩栩差那么一线,若是放在一流家族,这就是两位天才少年。

  然而,花家的资源不足以供养两位天才。

  倘若花锦天不肯退让,他是长房嫡子,资质又只比堂妹差一点点,很容易让花家上一代两兄弟陷入左右为难的困境。两个都培养吧?那是把两个孩子的天赋都浪费了。舍弃其中一个吧,你说舍掉哪一个?都是独生的孩儿,手心手背都是肉。

  花锦天很小就选择了退让。他装着贪恋红尘,不思仙道,二叔教他修行,他就敢当面打瞌睡。

  小小的孩子,演技太好。

  家中长辈没一个看出他的小心思,都认为他是因天资不及妹妹,自尊心受损,所以才厌恶了修行。

  花孤竹、连璇夫妻俩无数次地开导劝慰他,惹急了花孤竹还揪住他胖揍过几回,花栩栩当着他的面从来不敢提修行的事,就怕再刺激堂兄……他依然“自暴自弃”,固执地选择了世俗。

  倘若不是花锦天此次在柔佛替冤死的同学复仇,一口气干翻了王家两位少爷,还能苟着一口气活着逃出来,花家根本没人知道,原来这么多年来,大少爷从未放弃修行。

  ——家里的资源,都给妹妹。

  花锦天堂堂男人大丈夫,既然已经得了家族传承,此后修行所用的一分一毫,我都自己赚。

  赚得多,我走远一些。

  赚得少,我就少走两步。

  仙途漫漫,谁知道尽头在哪里?

  花锦天对修行没有多少野心,没想过自己一定要达到什么境界,厉害到什么程度。如他所说,不过是混迹红尘,再觅缘法。他就是单纯喜欢修行而已,喜欢将自己纳入天地之间,探寻这个世界的真相。

  豁达,坚韧,聪慧,还有血性。这份心性太让谢茂喜欢了。

  若是让花锦天给谢茂当大臣,谢茂肯定不喜欢,这是个惹毛了就敢挂印而去,冷不丁就要热血上头搞事情,还有能力搞事情的刺儿货。若是非用不可,谢茂肯定先压着磨上十年性子再说。

  然而,如今不是挑选大臣。

  这是挑徒弟。

  有这样心性又聪明、坚韧的徒弟,谢茂眼底都多了一丝笑意,开始询问花锦天的修法。

  花家的传承很繁杂,符咒内丹都有,太消耗资源的门道,花锦天都不太精通——理论储备是足够的,可惜烧不起那个钱。这还不仅仅是钱的问题,主要是资源稀缺,为了不惹来家族注意,花锦天也不好太放肆地收罗这方面的物件。

  至于内丹呢,这个也不好学。一则没有师长同门护法,独自修行容易走火入魔,二则真练出个名堂来了,二叔二婶看出端倪,他十几年逃学坏学生的形象都得付诸东流。

  所以,花锦天最精通的,反而是花家最平庸的摄步术。

  “这世上道术粗略划分,拢共三种。祷系,鬼神系,风水系。你喜欢哪一种?”谢茂问道。

  花锦天听说过特事办的谢主任得神仙梦中讲道的传说,这传说真假且不论,反正许多大家族的长老都深信谢茂懂得许多失传之秘。萧家张家陶家都曾试图去谢茂处寻回自家失落的传承。

  跟谢茂聊天又容易受惊吓,花锦天犹豫片刻之后,说:“我修行只为求真。道生万物之中,哪一系都是不碍的吧?”

  这话一出,连衣飞石都不禁莞尔。

  好贪心的年轻人!明着说哪一系都可以,暗里意思是这三系我都喜欢。

  这会儿还没有正式谈起收徒之事,谢茂也没有太露骨地说以后的授徒安排,只是喝茶笑了笑。徒弟求知欲这么强盛,恨不得尽得所传,做师父的还能怎么样?偷着乐呗。

  几人坐在罗汉床边烤火聊天,谢茂和花锦天聊得挺好,孩子规矩也好,说话很有分寸。

  谢茂很满意。

  这个徒弟算是收着了。

  背后大圆桌上也已经摆好了丰盛的席面,宿贞解下围裙来叫吃饭。

  家里几个看见她解围裙的动作,想笑又都不敢笑。徐以方是正经会做菜的大小姐,宿贞就不一样了,她招待谢茂端出来的菜也就是一盘手剥鲜虾——她就负责剥了一下。

  谢茂觉得吧,宿贞系那条围裙的主要目的,应该是为了去厨房围观别人做菜。

  一张大圆桌挤上了所有的人,宿贞坐了主席,顺着她的两边,一侧是按着青盟位次排下来的故交好友,另一边则是徐以方、谢茂、衣飞石,连带着几个徒弟小辈。昆仑与花锦天两个敬陪末座。

  这个位置安排让青盟几个都暗暗咂舌。

  如昆仑这样一看就来历不凡的器灵,这家人还真把人家当奴婢用?

  容舜是弟弟兼首徒,坐在衣飞石身边,这安排谁也没得说。接下来竟然是铠铠、刘奕和傀儡的位次,昆仑的位置还在傀儡下边?!他的位次不是应该在容舜的前边或者后边么?

  “这是山里的黑腊肉?”谢茂哪儿有心思管昆仑的位置,习惯性举箸开席。

  ——这是皇帝后遗症。搁在谢朝,皇帝不提筷子,别人谁敢往桌上多看一眼?

  这一桌子菜都很家常,没用上什么稀罕奢贵的食材,全都是杨昭家里的东西。他养的鸡鸭,做的腊肉香肠,板鸭肉干,地里的青菜土豆,咸菜缸子里捞出来的酸菜豇豆……菜色家常,烹制简单,一桌子热腾腾地端出来,尤其是刚切的蒸腊肉亮晶晶散发着热香,令人食指大动。

  龙咎、花孤竹、杨昭异口同声地说:“是。贞姐手艺好棒棒!”

  三人在没有任何沟通的情况下,同时开口,且说得一字不差。

  桌上几个小辈都惊呆了,花锦天更是满脸不可相信地看着自家二叔。

  花孤竹那是出了名的性格孤桀难搞,除了他的夫人连璇,平素没见他对谁多个笑脸。在花锦天的心目中,二叔更是一个极其高大的男神形象。现在,男神形象彻底碎成了渣渣!

  谢茂心里偷着乐。就宿贞的手艺,下厨也只能蒸个腊肉了吧?

  宿贞轻咳了一声,怪罪他们:“几岁了?”

  ……还不是你当年打得太凶猛。这都留下心理阴影,变成条件反射了。

  龙咎丝毫没有被小辈看了笑话的困窘,解释说:“就是山里特产黑腊肉,挂在灶台上慢慢熏出来,总共也就五条。昨天切了两条,今天切了一条,还剩两条……”

  几个天真的小辈都认为,他要把这两条腊肉安排给远道而来的客人,比如徐以方。

  “我已经包圆了。”龙咎不要脸地说。

  就算你们吃着香,也不要跟我抢,已经没有了!

  因借口桌上坐不下,徐以方带来的六个内卫都被安排在别室用餐。桌上大部分都是修士,说闲话时随便让几个内卫听着,真到了酒足饭饱聊正经事时,几个内卫莫名其妙就靠着睡着了,携带的摄录器材也不再运行。

  “或许都听说过,我所得道术乃神仙梦中所传,世间并无道统。”

  “如今我门下已然有了嫡传弟子,首徒容舜,次徒铠铠。今日有幸与花家公子相识,爱煞其资质心性,不知家中长辈,可否许令公子拜入我门下?我必爱护教导,倾囊相授。”

  谢茂说话时,所有人都很认真地听着,都以为他要说正事,哪晓得他先向花孤竹求徒弟。

  求得如此郑重其事,半点不遮掩他对花锦天的喜爱。

  须知道,这可是秘法难求的新古时代。

  凡人为了求真寻道,甘愿去师父门下服役听凭差遣,劳作三五年之后,师父觉得你有诚意诚心,才肯教一点儿皮毛,再用心用力讨得师父喜欢,才有可能摸到真传。

  至于真正厉害的秘本传承,许多弟子可能熬了一辈子,也只在传说中听过它的存在。

  原本是花家惹上王家这等难以收拾的麻烦,为了获得谢茂庇护,才让花锦天拜在谢茂名下。师父替徒弟出头,去哪里都理直气壮。至于其他的?花家根本不敢妄想,能有个名分就感恩不尽了。

  谢茂却肯主动向花家求徒,定下名分,要的是嫡传弟子,且许诺倾囊相授。

  “天天。”花孤竹目光瞬间落在侄儿身上,你还稳稳坐着?

  花锦天是真没反应过来,被提醒一句才蒙头蒙脑地站了起来,离席时还踩了昆仑的脚。

  “对不起对不起。”花锦天连连道歉。

  昆仑觉得这孩子刚才看着还挺淡定的,怎么突然变得有点怂?

  他扶了花锦天一把,把面前的茶水递给他。花锦天重伤初愈,吃饭时只喝了些热汤,没要茶,这会儿连个杯子都没有。捧着昆仑递来的茶杯就跪了下去,差点磕着傀儡坐的椅子背——

  这一片兵荒马乱的光景,把花孤竹都给气急了,莫潇潇哈哈笑道:“这是高兴坏了呀?”

  谢茂离席到下边将花锦天扶起,说:“不急。待师父挑个好日子,好好给你办拜师礼。”

  花锦天依然处于不切实际的刺激中:“谢,谢谢师父。”

  “我听说青盟大比是三年一次?还是五年一次?”谢茂回到席上,突然问。

  “从前是一年一次,渐渐地就三年一次,如今已经是五年一次了。”龙咎说。

  莫潇潇说:“贞姐带走了首座令牌,我们的令牌倒是也交出去了,不过,已经快二十年没有新首座。年轻人抢来抢去抢的都是青盟丁,也是觉得没趣。”

  青盟丁是花孤竹当初持有的令牌,也就是青盟第四。

  宿贞还道嫁人,羲和远走大洋彼岸,这俩不交青盟令牌也就罢了,奇葩的是排名第三的龙咎也不肯交还令牌。执委会让他交令,他说青盟规定的是四十岁以下。那时候他还不到四十岁,坚持不肯交。

  其实,一般过了三十岁,就很少有人去青盟大比欺负小孩子了。但是,龙咎非要坚持不到四十岁不交令,也没有破坏盟约。

  想要拿我的青盟令,行,找个不到四十岁的跟我打,打赢了我就交——

  龙咎的青盟丙是实打实打出来的,卡在那个年龄段上,除了宿贞和羲和,还真没人能打得过他。

  后来这些年的年轻人就是真倒霉了,青盟前三的令牌全都不在,争来争去也就是个第四名。人家以前能牛批哄哄说,我乃青盟首座,天下第一。他们呢?打生打死拿到货真价实的第一名,出门还是青盟丁,连个三甲都不算,这要搁体育比赛都没资格出席颁奖仪式。

  到后来参加青盟大比的年轻人越来越少,等龙咎年满四十岁,执委会也懒得去找他要青盟令了。

  ——甲乙都不在,拿回来一个丙,有何意义?

  “若是青盟令都回来了,今年能举行大比么?”谢茂问。

  桌上几人对视一眼,龙咎负责发言:“青盟大比本就是一年一次,只是因为参加大比的年轻人越来越少,才会减少举办的频次。只要在执委会做个提案,很容易就能通过。”因为,没有反对的理由。

  “我听说要长老才能在执委会发言?”谢茂说。

  龙咎的目光投向花孤竹与连璇夫妻俩。论战力,花孤竹比不上龙咎,然而,龙咎出身南疆,被中原正朔隐隐歧视,他们的修法也确实看着不算太正派——龙咎这个男身女头的形象,能在隐盟好端端地活着,出门不会被喊打喊杀,也得益于他这一帮子青盟好友。

  龙咎往下就是花孤竹和连璇了。

  花家虽是二流世家,传承有序家世清白,花孤竹本人战力则是当代一流,十年前,他就混了个长老位置。不是权力极大主宰隐盟诸事的七大长老,而是不限人数的执行长老之一。

  连璇倒没有长老身份,不过,她的师父山阴上清派掌教卫夫人,是隐盟七大长老之一。

  三个小长老联名提案,或是大长老随便提一句,这件事就能提上议程。

  连璇打包票:“我待会给师父打个电话。”

  其实,若非谢茂不肯用常家的资源,这事让常燕飞去办就全部解决了。

  常燕飞是正儿八经出身极其雄浑高贵的修二代,为什么呢?因为常家在隐盟势力太大了。

  隐盟总共七大长老,常家在其中占了三个席位!剩下各种执行长老、传功长老、规训长老……常家随随便便就能喊来一堆。别说三个小长老,十三个小长老都不在话下。

  “咱们关系太近了。”谢茂主要觉得没必要去求卫夫人,“裴前辈应该有个长老身份吧?”

  这位裴前辈,指的是裴佐。

  裴佐今日并未出现在厅里,他早就来了,见了徐以方就避了出去,这会儿正在楼上候着。

  有谢茂和衣飞石护着,徐以方其实不怕鬼修冲撞,她也不觉得见鬼晦气。

  不过,裴佐生在数百年前,生在华夏最迷信的时代,在他想来,凡人见鬼总是不好的事。为了表示对谢茂生母的礼敬,他主动退避,这是他的礼数,宿贞不能劝说,谢茂也没有拒绝。

  谢茂面前的木桌上,显出一个茶水写出的字:【有。】

  “莫姑姑也有一个长老身份。”谢茂肯定地说。他也不是全然不做功课。

  莫潇潇说:“两年前得了一个任命。”

  “重启青盟大比之事,就劳烦三位了。”谢茂说。

  裴佐,花孤竹,莫潇潇,三位长老齐全。

  只要他们三人联名提案,就能把今年举办青盟大比之事提上议程。而根据桌上所有隐盟修士的经验判断,这个提案只要进了执委会议程就基本不可能被否决。

  “您需要多长时间准备?”花孤竹对谢茂非常客气。

  所有人都知道,谢茂是想通过重启青盟大比扬威,借此推销自己的修真大学。他自己不会下场,负责参加大比并赢回首座令牌的,将会是谢茂的次徒铠铠——那个一直在埋头苦吃至今都没停嘴的少年。

  没有人质疑铠铠的修为。

  谢茂胸有成竹,宿贞也没有反对意见,青盟诸子还能有什么疑问?

  昔年宿贞十二岁就拿到了青盟大比第一,铠铠看着都十四、五岁了,相比宿贞也不算很天才?

  不过,既然是策划好的踩人扬威大会,彩排什么的总得做好吧?

  比如收集对手资料,决定使用什么战术战法……不是单纯为了赢,没人觉得铠铠会输,这些准备主要是为了赢得好看、拉风,让隐盟如今的少年人都对“成为谢茂徒弟”这件事心向往之。

  “大比一般在什么地方举行?有固定的场所吗?”谢茂也不是真的很关心场地,他对举办大比的时间要求很具体,“挑个气温不冷不暖,观战时舒心宜人的时候,跟着场地安排吧。”

  说到这里,谢茂指了指花锦天,说:“大比决战之日,我要在天下修士面前收锦天为徒。”

  铠铠羡慕地看着花锦天,说:“师弟,你要发了。”

  他从上桌开始就拼命吃吃吃,专门吃富含灵气的蔬菜鸡鸭,谁也不搭理。这会儿突然抬头说话,还拣着谢茂说话的空当插嘴,让所有人都很意外。

  桌上坐的都不是笨蛋,铠铠实名羡慕地说了一句“发了”,他们都是秒懂。

  铠铠负责扬威环节,花锦天则负责露富环节。

  谢茂故意选择在青盟大比决战之日收徒,必然会给花锦天很多珍贵的赐物。

  “先生好多宝贝呢!”铠铠咂咂嘴,满眼羡慕。

  他那差点流口水的模样,就差拉着新出炉的师弟威逼利诱,你得了宝贝,咱们见面分一半。

  这活似家里不给吃饭的砢碜样儿!我是有多亏待你?谢茂觉得吧,要不,小衣,今晚回去,你就揍铠铠一顿。别避着我,当面揍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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