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界共主(72)_生随死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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两界共主(72)

  约定好明天上午来接谢茂几人再去旧茶寮,龙咎便起身告辞,衣飞石亲自送了出去。

  谢茂见容舜垂手站着等挨训的老实模样就想笑,那边铠铠还没心没肺地带着刘奕、傀儡打联机游戏呢,八竿子打不着的容舜反倒战战兢兢,愣是在徐以方的房门口站了几个小时。

  “这边的事,做起来是不是就有些力不从心了?”谢茂指了指身边的沙发,让容舜坐下。

  容舜在特事办履职时间已经不短了,然而,真真正正踏入隐盟的小圈子,今天才是第一次。

  青城山是华夏名山,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游人如织,隐盟的惊蛰小市就隐在青城山上,数百号人进进出出,丝毫没有引起世俗注意,这一种玄妙的手段,特事办中也闻所未闻。

  不少隐盟世家的弟子都选择从特事办入世,下山历练直接就在特事办领任务,不往特事办走一遭,师门家族根本不准许出师,还有许多隐盟弟子为了特事办的任务不惜生死……凡此种种,都给了特事办的普通人一种错觉,觉得隐盟对特事办就算有保留也很有限,双方合作似乎很愉快?

  容舜也是此等偏见的受害者。

  直到今天见识了惊蛰小市,见到隐盟完全不同于世俗的社交圈子,他才发觉,隐盟从未真正入世。

  这帮修士有着完全独立于世俗的社交方式,哪怕他们白天在特事办和主食们称兄道弟,也从没有任何一人肯主动说起隐盟的真貌。隐盟,真真正正是隐匿起来彼此心照不宣的盟约、盟友。

  容舜待在特事办那个世俗中修士最多的单位里,也完全不曾接触隐盟的真相。

  连宿贞都从未提过隐盟之事。

  ——不在一个世界,仙道俗道彼此无法理解,又何必提及?

  “惭愧。”容舜再次为自己学不会山川咒术赧颜。

  别的人可以推说,这是两个世界,我根本不必理会隐盟的圈子,容舜推不掉。

  如今存世的顶级豪门哪家没有隐盟世家在背后坐镇?宿贞解心禁之前,容家一直找不到强有力的助力,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艰难。宿贞解禁之后,容舜就更麻烦了。亲爸爸是鬼修,亲妈是已故特事办主任,养母是昔年搞风搞雨的青盟首座,当初自己哭着喊着拜的老鬼师父打算继续去隐盟搞事情……

  除非容舜抛弃现在所有的亲人、朋友,生活,事业,连带着容家的一切都撒手不管,和爷爷奶奶断绝关系,只带着童画宅家里混吃等死,否则,他就必须得面对隐盟的一切。

  “我知道你觉得铠铠做得不对。”谢茂一边说,一边剥从旧茶寮捎回的盐水花生。

  他剥花生的计划也很有趣,一颗花生剥开,里边若是两颗花生米,他留一颗在碟子里,吃掉一颗。剥出来若是三颗花生米,他就吃掉两颗。总而言之,碟子里要留下一颗——

  碟子里积攒的花生米自然没有容舜的份儿,是谢茂刻意留给衣飞石的。

  “你打不过铠铠。”谢茂很残酷地说。

  衣飞石送了龙咎回来,恰好听见这句话。心想,您这不是欺负人么?

  铠铠是衣飞石的附灵,看着年纪小,正经几千年的老狐狸,容舜才几岁?别说容舜了,如今铠铠得了谢茂用天材地宝祭炼出的那具无垢神体,几个宿贞加起来都不是铠铠的对手。神魂虚弱的衣飞石哪怕有了容苏苏几千年功力,若非主魂对附灵的镇压克制,他想打铠铠都嫌费劲。

  “被盛天龙摔断骨头的几个修士本是受害者。今日若没有龙咎出面缓颊说情,你猜猜这几个受害者会是什么下场?”谢茂见衣飞石回来了,连忙招呼他过来坐,把剥好花生米的碟子塞给他。

  谢茂教徒弟,衣飞石不好插嘴,抱着瓷碟子挨着谢茂坐了,一颗一颗数着吃。

  隐盟里可没有警察管事,双方斗殴打110也没用。盛天龙年纪小、战斗力强,家世还很强大,他要真把几个“欺负妹妹”的三流修士打成残废,谁会冒着得罪盛家的危险去找他讨公道?

  隐盟是个丛林社会。没有法律,没有公平,谁的拳头大,谁就是道理。

  “新古时代不是很流行一句话么?软弱的正义毫无意义。”

  “你从小到大都是保护者,你将所有人都保护得很好,包括所有你认识或不认识的无辜者。”

  “那边你能照顾得很好,这边呢?”

  谢茂两句话就戳中了容舜的软肋。如果铠铠行骗的事发生在世俗界,容舜早就把屁股擦干净了,根本不会出现后来市内的混乱斗殴。

  容舜原本以为先生是教训他学不会咒术的事,起身就要道歉。

  “你坐。”谢茂正给衣飞石分花生呢,见状口吻略微不耐,“我和你说话的时候,不要动不动就起身插嘴。你瞧着我挺缺你说那两句‘惭愧’‘愚钝’是吧?别担心,想揍你的时候,我客气过?”

  那您可真没客气。容舜只好坐回来。

  谢茂从随身空间里掏出一个手写装订本,封皮上空白一片,放在茶几上。

  “里边记录了几个常用的祷术。你修行不能入门也没关系,好好把这几个祷术练熟。前面几个咒文是向我求借力量,后面几个是向你老师借力。道术讲究的是同气相求,你这脾性和我,和你老师,其实都不怎么相像,不过呢,你是亲传弟子,关系亲厚,若有祷求,绝无不应。”谢茂耐着性子讲。

  世俗中的一切对容舜而言都太简单了,他几乎不可能遇到挫折。谢茂想让容舜早日学会山川咒术,就必须让他在隐盟中行走。偏偏对修行不能入门的容舜来说,隐盟又太过危险。

  衣飞石劝谢茂教容舜一些别的功法,谢茂思来想去,决定还是让容舜学祷术。

  只要他和衣飞石愿意,容舜就能借取他们的力量,上手快,威力大,手段还很多。唯一考验的是信仰程度——容舜必须绝对信任他们的力量和存在,祷术才能发挥作用。

  做好挨训准备的容舜反而领了一个豪华课外辅导教程,心情颇为复杂。

  “你回去得空翻一翻,若有不懂的地方,来问我或是你老师都行。时候不早了,回去歇吧。”谢茂给容舜吃了定心丸,哪里还有心思再留他?这么大一个电灯泡!快点滚粗!

  容舜见谢茂的手都放在衣飞石衬衣底下了,连忙道谢起身:“是,先生老师早些安置。”

  ……

  谢茂睡到半夜,习惯地将手身旁搭了搭,床边空荡荡的。

  这一种空虚让谢茂瞬间就清醒了过来,他睁开眼,屋内漆黑一片。

  床边的窗帘拉得很严实,山里没什么灯光,屋内的灯也都关得干干净净,一盏都没有开。

  这让谢茂颇为困惑。

  衣飞石和他一样,肾气丰沛,二人都是不起夜的。

  不过,到了新古时代,卧室里没有守夜的贴身服侍,偶尔衣飞石有事半夜起床,就会在远处留一盏脚灯,表示他提前起了,不是出了什么意外,很快就会回来。

  正疑惑时,套房外层的大门门锁拧开,衣飞石开了外边小厅的灯,很快就进来了。

  “先生,我在。”衣飞石脱掉浸了寒气的外套,在床边坐下。

  谢茂掀开一角被子,等着衣飞石钻进被窝。

  哪晓得衣飞石犹豫了片刻,说:“我去洗洗。”

  这让谢茂很奇怪,他打开一盏床头灯,坐了起来:“怎么了?”

  衣飞石是真的没辙了,在谢朝时,趁着谢茂睡觉时行动,每每都会被抓包,这回仗着自己有几千年修为,出门时神不知鬼不觉,满以为不会惊动谢茂,哪晓得回来时还是撞上了!

  他也没去干什么,半夜拎着铠铠去林子里训话而已。

  有些话不适合当着谢茂的面说,拉着铠铠进小世界又怕惊动时间轴,干脆就去了林子里。

  好声好气跟铠铠说道理,铠铠就敢一句顶一句,惹恼了衣飞石训斥两句,铠铠又缩着脖子满脸惊惶可怜。在林子里待的时间稍微久了一点,他倒是不冷,穿出门的衣裳冷透了,哪里敢去钻被窝?

  ——他根本没想过谢茂会醒来。

  谢茂已经醒来一次喝过茶,照着衣飞石的经验,先生再醒就得是明天一早。

  “和铠铠说了两句话。”衣飞石不能再对谢茂撒谎,也没必要撒谎。

  这回答让谢茂陷入短暂的沉默。

  他原本是关心衣飞石,衣飞石给他的答案却让这份关心变成了诘问。

  好像他故意半夜不睡觉,逮住了衣飞石的短处,故意将衣飞石堵在归来的一瞬,质问衣飞石半夜跑哪儿去了——是不是瞒着我干嘛去了?

  衣飞石根本就没必要半夜去问铠铠。

  就算谢茂露出护短的意思,他要么当面问,要么不问,背着谢茂偷偷问铠铠,这算怎么回事?

  客气,谨慎,疏远。随便哪个词吧?总之,以他们俩的亲密关系而言,这都不是什么好词。

  谢茂并没有质问衣飞石的意思。

  可衣飞石这会儿坐在床边,说要去洗澡也不去,回答之后就静静地等着。

  等谢茂的态度,等谢茂处置此事。

  谢茂很熟悉衣飞石的这种姿态。

  在谢朝二人关系还不够亲密的时候,衣飞石对他都是这种两可的态度。

  若是谢茂轻拿轻放全不在乎,衣飞石就顺水推舟揭过此事从此不提,若谢茂非要问个清楚明白,衣飞石就跪下说臣知错,再想辙哄皇帝消气。

  ……可见是,在小衣的心里,我与他的关系依然不够近。

  谢茂忍着这点伤怀,拍了拍身边的枕头:“大半夜的说什么话?快来睡了。”

  衣飞石只得将寒透的衣物都解下,赤身火热地钻进被窝里,轻轻卧入谢茂怀里。谢茂和往常一样温柔地抱住他,摸摸他的耳朵:“睡吧。”

  衣飞石不知道该怎么解释。

  他真不是为了用麦丽素忽悠人的事训斥铠铠。

  他不许铠铠骗人,也不是因为此举品行不端,而是觉得以铠铠的身份去骗下界凡人,属于降维打击,很不自重。未来的修界是个典型的修真黑社会,杀人夺宝的事都习以为常,谢茂和衣飞石都是黑社会里的奇葩,素来是各人修各人,绝不抢夺旁人气运机缘法宝。

  如铠铠这样坑蒙拐骗并不谋财害命的作派,在未来相当罕见——大家都是要杀人灭口的。

  他主要是训|诫铠铠,不许欺负容舜。

  往日铠铠没有本体,只在衣飞石和谢茂跟前晃,祸害不到容舜头上。

  如今衣飞石一时心软,求谢茂把那具无垢神体给了铠铠,铠铠还要以谢茂弟子的身份在世间行走,和容舜相处的机会就太多了。铠铠始终改不掉未来的秉性,见了容舜就想坑一把,占点便宜什么的,容舜自然是不在乎,也拿铠铠没办法,若君上恢复记忆了呢?

  君上护短。

  容舜是君上心爱的首徒,铠铠不过是衣飞石的附灵,亲疏有别。

  这才是衣飞石不能当着谢茂的面训斥铠铠的理由。他难道能在谢茂跟前,对铠铠说,你知道点分寸,君上大弟子你招惹不起,仔细君上恢复记忆后弄死你?——这将谢茂置于何地?

  明知道谢茂有点不高兴了,谢茂不肯说,衣飞石被强摁着睡觉,怎么也睡不着。

  被谢茂抱着,衣飞石也不能辗转反侧,脑子里就不断回想着谢茂适才那一阵短暂的沉默。

  谢茂岂会不知道衣飞石睡不着。

  他不知怀着何种心情,有点窥探人心的不耻,还有点撞入爱人心胸的刺激,偷偷摸摸地开了读心术的时间轴外挂。

  他太小看了自己对衣飞石的影响。

  哪怕只是谈话时一段极其短暂的沉默,就足以让衣飞石揣摩再三,不能安眠。

  先生误会我了。

  他以为我怕他怪罪,才半夜去训斥铠铠。

  我怎么向先生解释?

  事涉君上,先生又不喜欢我提君上。

  先生分明不高兴了,为何不问我?

  宁愿被先生责问训斥。先生不记仇,问过就过了,记在心里才是事端。

  若再让先生误会难受几次,是不是就厌烦我了?

  ……

  你个闷葫芦。有本事别在心里想,冲着我一字一句地说。

  谢茂轻轻抚摩衣飞石的胸膛,咬着他的耳朵:“睡了么?”

  “还没睡着。”衣飞石很快就回答。

  “我也睡不着。”谢茂口吻中略带一丝不忿与委屈,“你为何要背着我教训铠铠?难道是怕我阻止你吗?我几时不尊重你了?”

  “我错了,我以后不这样了。我也没有教训他,只是叮嘱了两句。”

  解释的话,衣飞石早就准备好了,谢茂才问一句,他马上就服软认错。

  至于教训铠铠的内容,衣飞石依然不打算向谢茂透露。

  君上,这是他和谢茂目前最禁忌的话题。若是提了,他怕谢茂心情更坏。

  谢茂不过是怕他胡思乱想,故意纾解他的苦闷,两句话就扯到了别处。

  “小衣,你说我们俩应该都不穷吧?从前很亏着铠铠么?”

  在谢茂的印象中,铠铠简直是个捡破烂的,傀儡小人他想要,天地树叶子他也想要,现在连新古时代这群隐盟末流弟子手里的破烂都不放过,什么好的坏的统统都想骗走揣着。

  谢茂不提,衣飞石也没觉出这一点来。如今想来,好像是很奇怪?

  明明从未欠缺过什么东西,唯一让铠铠求之不得的就是衣飞石不肯出面讨要的赤子心,可与赤子心同级别的好东西衣飞石库里不少,也没见铠铠多放在眼里?铠铠怎么就养成了这么个守财奴的脾性?

  他摇摇头,说:“不缺东西,铠铠也不缺。”

  谢茂不觉得铠铠本性贪婪。那小东西几次从谢茂手里挖东西,自己都只揣个小份儿,大的都留着孝敬衣飞石,他不像是替自己敛财,更像是帮着衣飞石攒东西。

  问题是,衣飞石手里几个小世界呢,缺那点儿么?

  二人都想不透这一点。或许,这世上确实有人只享受抠别人手里宝贝的乐趣吧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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